翌日，便是正月十五。 近年来，过年过节的气氛已不同往昔，街面上虽也灯火辉煌，却再无人费心扎灯、猜谜。 人头攒动的街道上，满是上街购物和锻炼身体的人。 节日的家宴，开始的却很早，还是下午，包厢里已坐的满满当当，大毛三人更是无人照管。 奶奶因是大媒人，今年第一个节日，自然是坐了上座的。 爷爷又坐在窗前打盹，好在厅内温度颇高，不致受凉。 爸爸今天出人意料的在单位值班，虽无什要紧之事，却也不好下班过早。 待各桌饭菜齐备，这番忙碌也便告一段落，姥姥端了茶水桌，放在吧台前，一时姥爷也缓步走了出来。 见姥爷佝偻着后背，姥姥忙放下手中小桌，上前搀扶：“不舒服就不要忙活了！”说着拉过一张椅子让姥爷坐下：“中午过来你吃饭了没？” “没顾上吃！”姥爷坐在椅子上，单手支住椅面，挪了挪身子：“没那么娇气！你也坐！” “我坐你去端饭呀？！”姥姥瞅了眼姥爷，转身往后厨走去，不一会儿端了几样吃食出来：“后厨还在忙！顾不上给你弄菜！”说着将米饭摆在桌上：“米饭是现成的，就只有这些菜！” “挺好！就吃这！”说着端起饭碗：“他们那菜我吃不惯！” “那喝酒不？”姥姥说着在对面坐下。 “不喝了！这酒都贵！给红艳省点！”姥爷说着夹起一筷子腊鱼放在碗里。 大毛看见从椅子上下来，走到姥爷跟前：“姥爷这鱼好不好吃？” “昨天我炒的，也没见你吃！今天看见你姥爷吃，你想吃了呀？”姥姥没好气的白了眼大毛。 “有点辣！”姥爷看着大毛，用筷子夹了一点鱼肉，放到大毛嘴里：“好吃吗？” 大毛尝了尝，连连点头：“好吃！” “小心刺！”姥姥连忙招呼：“这鲫鱼的刺多！小心一会卡住！” 姥爷听说将筷子伸进另一只盘子，里面静静的躺着几个丸子：“尝尝这个！这个没有刺！” 大毛张嘴尝了一点，转眼便被辣的吐了出来。 “这绿豆丸子辣椒放多了！”姥姥见状，忙从饮水机里接了温水过来，大毛连喝几口，小脸仍是皱着：“是姜！” “现在的孩子都不喜欢吃这个！”姥姥抬眼看了看姥爷：“弄过来就我自己吃！明年还是别炸了！” “嗯！”姥爷听了点了点头：“不种绿豆了！多种点玉米，好养鸡！” “你还养？！我看我不在家，你自己弄去！”姥姥拉长了脸，将掉在桌上的丸子夹起来放进嘴里：“味还好！现在的孩子就是不饿！哎！这里面放的辣椒面、葱、姜，你说扔了多可惜！豆子也漂亮！” “腊鱼都不吃，还吃你那？！”姥爷嘴里吃着腊鱼，冷冷一哼。 “你养的这鱼有人吃？！”姥姥立马反唇相讥：“今年别放鱼苗了！让人家包去，到年底我们只管分点够吃就行了！” “还放！”姥爷边吃边说：“养了给红艳他们！” “我说你就是不听！”姥姥没好气的夹起一块鱼：“你看这我用菜籽油炒的，放生抽，又搁了姜、辣椒，还有这蒜苗！这要不是放冰箱，回头就坏了！你吃你能吃多少？！别养了！真想吃买点！” “大鱼腌通鲜鱼，小鲫鱼腌腊的！”姥爷说着仍是低头吃饭。 姥姥一听，顿时将手上的筷子一放：“管不了你！你吃吃去！”说着猛的站起身来。 转身要走，回头见大毛趴在姥爷的腿上，让姥爷挑鱼刺，一脸嫌弃的一把拉开：“你这嘴里脏不脏？！走走走！毛毛跟姥姥去厨房，看你舅舅做啥好吃的了！” “不！我要在这吃！”大毛挣脱姥姥的手臂，趴在姥爷的腿上：“姥爷什么是通鲜鱼？” “超市里有卖的！毛毛想吃，回头让你妈给你买去！”姥姥说着仍是上手去拉大毛。 “就是鲜鱼，用葱姜腌的！”姥爷也拉着大毛的另一只手臂：“来！不吃腊鱼，吃你姥姥做的酥肉！” 姥姥见状只得松开大毛手臂：“昨天给他尝了，也说不爱吃！” “没有肯德基好吃！”大毛指了指那盘酥肉烩菜。 姥姥摇头叹气：“我让你育的菜苗你育了没？” “这节气还早！你育什么？”姥爷抬眼看了看姥姥。 “你别忘了！育点辣椒，番茄还有茄子！我种楼上！”姥姥终于眉目舒朗。 “嗯！回头我多下点！”姥爷说着夹了一筷子粉丝，捞进碗里。 “姥爷粉丝好吃吗？”大毛盯着姥爷开阖的嘴唇问道。 “好吃！”姥爷含笑点头。 大毛笑着摇了摇头：“不好吃！”说着大声说道：“姥爷昨天我去肯德基遇见小雅了！” “哦！哦！”姥爷虽是不解，仍是连连点头。 “她也吃肯德基！肯德基好吃！”大毛仍在解释。 “还有饮料！这么一大杯！”大毛说着用手比划着：“小雅爸爸可有钱了！还送给我一个玩具！”说着大毛跑进吧台，从货架上拿出个小鸭子玩具，上紧发条，放在地上跑来跑去。 “哦！”姥爷点了点头，仍是吃饭，大毛将小鸭子拿起来，站在一旁：“姥爷不喜欢吃肯德基吗？” “你姥爷什么也没吃过！他哪知道肯德基呀？”姥姥含笑将大毛拉进怀里：“小雅妈妈在包厢吃饭呢！你乖乖看电视去！” 大毛听了又凑到姥爷跟前：“姥爷我还吃口鱼！” “哦！好！毛毛喜欢吃鱼！”姥爷忙夹了一筷子鱼，仔细的挑起刺来。 “你看你姥爷脏的！”姥姥说着将大毛推到后面，抬眼看向吧台后面的两个孩子：“你们饿不饿？” 小莉含笑点了点头，小壮跟着点头。 “姥姥到后面去看看！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姥姥说着往后厨方向走去。 “姥姥我还要可乐！”大毛忙高声喊道。 “你妈说你不能喝多！毛毛听话，喝白开水就行了！”姥姥说着头也不回的往后厨走去。 大毛听了，爬上椅背，打算自己够一瓶下来。 姥爷见椅子摇晃，不放心的站了起来，从后面接住大毛。 “让你妈煮糟水给你喝！” “我才不喝呢！我奶奶爱喝！还吃鸡蛋！”大毛撅着小嘴想了想：“枣子也不好吃！” “好吃！”小壮突然开口反驳。 “过年晚上姑姑煮了！”小莉小声接口：“还下了荷包蛋！” “那你吃什么？”姥爷抬手按了按大毛的鼻子。 “我奶奶吃炒豆角！”大毛说着一甩手臂：“炒西兰花！还有大虾！” “嗯！过年晚上还有蚕豆！”小莉小声接道。 “现在有蚕豆了？”姥爷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今天你姑姑准备好菜没有？” “不知道！”小莉抿嘴摇了摇头。 “有大螃蟹！还有黄鳝！”大毛大声答道。 小莉扭头看向大毛，姥爷听了点了点头，一声长叹：“姥爷不爱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