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老皇帝的御案前又接到了些奏报,老皇帝示意王公公拿给下面的几位朝臣们看。 “你们都看看吧,这是扬州刺史部六百里加急连夜送往京中的折子,说前几天的一个晚上,朱家在吴郡和会稽郡的几处庄子和一些城中的店铺同时被人洗劫一空了,期间还杀死了不少的人,折子是在事发的第二天发出来的,距离今天刚好四天的时间。 四天之前发生的这件事,朕记得该事件发生的时间正好赶在朕下旨处死姚朱顺一家的第五天,从京城到扬州快马加鞭也就四天左右的时间。 朱家,又是朱家,其他人的庄子和店铺都没被抢,却唯独是朱家的庄子和店铺,这说明什么?说明有人在一接到姚家被处死的消息之后就立马地对他家的那些产业实施打劫了,而这人就隐藏在京中。 他想干什么?是仅仅只是对钱财物的贪得无厌?还说他另有图谋,积累那些物资去招兵买马,起兵造反?想要挑战朕的皇权?” 几人脸上的表情都就骇然不已,“啊,这,这不大可能吧?!” 老皇帝眼神随即就变得犀利了起来,“有什么不大可能的?周至的是山匪所为,难道说扬州的也是山匪所为? 可你们别忘了,那折子上说经仵作验证那些庄子上和店铺里被杀死的人身上的伤痕都是刀伤和剑伤,而且他们基本上都是一招毙命。 而那些剑伤的深度和宽度都跟我大魏朝军中的将士们所使用刀剑别无二致,如此干净果决横沥的手法不是军人那也是某个朝中重臣要臣府上所养的部曲所为,这还不能说明他们对神器有窥测之心,抢夺之意?廷尉?!” “臣在!”廷尉出列。 “朕将这事交给你去查办,务必要将这事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朕倒要看看,朕还没有到那老眼昏花,昏聩无能的境地,朕也还没有死呢,谁竟然就有这么大的胆子跟能耐行如此忤逆、大孽不道之事?若是让朕知道了,朕定轻饶不了他!” “喏!” 老皇帝随即就挥了挥手,众人退出大殿。 老皇帝随即就又对着殿内的一众侍从们挥手道,“除了王公公,你们也都退下吧!” “喏!”众人跟着便鱼贯而出。 待殿里只剩下他们主仆二人的时候,老皇帝就问,“你觉得这事是谁人所为?” 王公公就一脸笑眯眯地道,“哎哟,陛下,这可不大好说哦,京中的勋贵,皇亲国戚们那么多,而且好些家都有私养部曲的资格。” 老皇帝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没生气,而是微点了点头,道,“你说的这个倒也是!只不过.......”只不过就算是他们再怎么蹦跶,只要他不首肯,那他们也是徒劳,白费力气! 夜间,就在萧凛睡的正熟之际,一抹风尘仆仆地身影站到了他的帐外,他压低了声音焦急地朝帐内呼喊着,“王爷?!” 睡在外间的杜林听到声响,猛地就从床上翻坐了起来,然后来到了帐外,当他看清来人,顿时一惊,“何彪?!你怎的来了这里?!” 这何彪不是别人,正是辽东王府管家何内史的儿子,平素他都是跟着他老子在府内做事,很少外出的,今日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大晚上的,莫不是府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正欲打算询问,却见那何彪先他一步开口了,“我有要事禀告王爷,麻烦你去帮我通报一下。” 杜林点了点头,随即就转身快步地返回了帐中,不多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出来将那何彪给领了进去。 萧凛坐在床榻上,看着来人就问,“何事?竟如此急切?”要知道下邽距离京中也不是很远,上午出发,下午便能到,若不是府中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何至于他半夜三更地赶来? 知道这杜林也是自家王爷的心腹,所以何彪便也没有避着他,回道,“王爷,扬州的事陛下已知晓了,现已下令廷尉府的人彻查此事,扬言务必要揪出幕后操纵之人。” “什么?父皇这么快就知晓了?而且还派了廷尉府的人彻查此事?”萧凛的眉头顿时就拧了起来,心里有着隐隐的不安。 何彪就点了点头,“据说扬州刺史在事发之后,就马上地拍了六百里加急,只用了三天多点的时间奏折就传到了陛下的案前,陛下在看了那奏折之后,就立马地召集了几位朝中的重臣商议此事,然后就派了廷尉去彻查,现在公孙坚手下的几名得力助手都已领着一大队的人马赶赴了扬州,翟离先生命我赶紧前来通知您,让您做好准备和打算。” 萧凛就问,“殷超他们回京了没有?” 何彪就摇头,“还没!” 萧凛的眉头就拧的更深了,跟着他便焦急地在仗中走来走去,“该死,我不是已经让他赶紧撤回来了么?他怎么还没回京?”说着他那不友善的眸子就看向了一旁的杜林。 杜林就刚忙拱手道,“王爷,在您一下了这命令之后奴才就即刻地派人快马加鞭地前去通知他了啊,至于他为何这么些天了还没有回京,奴才也不知啊,奴才派出去的人也没有传回来信息。” 萧凛的心里就愈发地慌了,莫不是这中间出了什么意外?若真是出了什么意外,那也早该有消息传出来了才是啊?殷超,你最好不要有什么事情瞒着本王,否则本王绝饶不了你跟你的家人!萧黎心中如是期望着,同时他也对着杜林道,“这里不需用你了,你即刻起身,赶赴扬州,然后找到殷超,让他隐藏好行踪可千万不要被廷尉府的人认出或者找到了,那些钱粮就地找个地方隐藏,若是实在不便隐藏就弃了或者毁了吧,总之,不能让朝廷和廷尉府的人发现这事和本王有一丝一毫的干系!否则本王完蛋了,你们和你们的家人也会跟着一起完蛋的!知道吗?” “喏!” “好了,你快赶紧上路吧,尽量争取赶在朝廷和廷尉府的人之前找到他!” “喏!” 杜林就欲转身离开,萧凛突然又叫住他道,“等等,再过两天本王也就回京了,你们那里若是有什么消息要传回来的话就直接传回王府吧,就不必发来这里了!” “喏!”杜林就再次拱手。 萧凛随即就转身又吩咐那何彪道,“你也即刻回京去吧,另外,你顺道拐去阿黎在城外饲养鸡鸭鹅的那两个庄子,去买几筐鸡鸭鹅蛋和几只鸡鸭带上,这样若是到时候遇见了熟人也好有个借口回答,”说着萧凛就从自己的箱笼里取了一个荷包递给他。 “喏!”何彪接过荷包,朝他拱手一揖,跟着也便转身地快速地离开了他的大帐。 待两人离开之后,萧凛也没了睡意,只得坐到书案前去看书,可是看了半天他也没有看进去一个字,因为他此刻的心里是一片慌乱,根本就集中不了精力。 容烨在听说老皇帝已经派了廷尉的人在调查朱家在扬州的那些产业被抢劫一事之后,立即就交代一旁的容义道,“传信匡律跟齐飞,让他们隐藏好自己,就说陛下已经派了廷尉的人前去扬州彻查此事了,叫他们到时候别被人给误会了,别人没跟踪到哪,还惹得咱们自己一身腥。” “喏!”容义拱手行礼,即刻就去安排他交代的事情了。 “主子,听说朱家在扬州那边的产业也被人给抢夺洗劫了,而且还杀了不少的人,这事已经惊动了陛下,陛下甚是动怒,觉得这是京中的某些人在觊觎皇权,窥测神器。 他已经命廷尉府的人彻查此事了,公孙大人手底下的几个得力干将现也已经快马加鞭的赶赴扬州了,同时他自己也在京中逐一排查。” 就在萧黎正在同欧阳业下棋之际,小冉公公就即刻进来禀告道。 萧黎朝他挥了挥手,“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喏!” 小冉公公离开之后,萧黎就问她老师,“老师,学生深知老师一向有在留意朝中朝外之动向,现在有一问题想要向老师请教,还望老师解惑。” “嗯,你说!”欧阳业点了点头,就道。 萧黎将指间的棋子落入棋盘,“老师,继尉迟丞相之后,不知朝中还有谁可以担当此任?!” 听她这话,欧阳业瞬间便明白了她的用意,他在将一枚棋子落入盘中之后就道,“若说能担当此任的人选可就不止一个了,但是有一人倒是的确可以为我们所用,”说着他就伸出手指在旁边的茶盏里沾了一点水然后在桌上写了“邓贺”二字。 “这人是谁?为何我对他全然没有印象?”朝中的大臣她都认识,京中的勋贵她也都认识,却唯独没有一个叫“邓贺”的人。 欧阳业跟她解释道,“哦,此人目前并不在京中,在颍川郡做郡守,此人为人正派正直,从不结党营私,也不与人勾心斗角,能力有之,一心为民为朝廷办事,陛下甚是信任此人。 哦,对了,今年的颍川郡那边虽也遭了大灾,但是那边却并没有向朝廷申请救济粮钱,一直都是由他们郡自行在解决。” 萧黎就道,“如此品德高尚优秀之人,岂能甘心为我们所用?” 欧阳业笑道,“公主有所不知,此人还是您大皇姑城阳长公主奶娘的儿子,从小他便是与几位嫡出殿下一起长大的,私下里他更是和您的父王有着君子之交。 在他二十岁的时候就被您皇祖父派去代郡的灵丘县做了个县丞,后因为政绩突出,一步步被你皇祖父升迁提拔。” “他和我父王是君子之交,可却未必听命于我啊?再说我父王已经不在了,而他的升迁之路是有赖于我皇祖父的恩泽和提拔,可跟我父王没有半点的干系!” 欧阳业就笑道,“公主有所不知,太子殿下当初在遭恶人暗害之时,他就连着几封奏折上书陛下说您父王没有反意,可是当时陛下在城外的行宫里疗养,被贼子截获了那些奏折,那些奏疏并没到达陛下的手里。 太子殿下遇害了之后,他又是第一个上书恳请为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以及一众嫡脉平反昭雪的人,后他又在当地的一处道观里自掏腰包地修建了一座思友塔,每个月定期的都会去那里悼念您的父王,风雨无阻。 就因为感动他的这一份诚心和忠义之举,您皇祖父欲调他来京中任职可却被他拒绝了,他说少年离京赴任之时,他曾答应过你父王要做好这个父母官,护一方百姓之安宁,一生为他们谋福祉,虽然你父王现在人也已经不再了,但是当初的承诺还在,他定当一生都会遵守这个约定。 公主若是想要他回京继任丞相一职的话,想必他应该是不会推辞的,毕竟您是他至交好友此生唯一在世的血脉。” 萧黎就道,“听了他和父王之间的故事,我倒不想让他们之间的那一份纯洁的友谊染上一丝杂色了。” “公主?!”欧阳业就一脸的讶异之色。 萧黎就叹了口气,“唉,算了,此事我还是另想办法吧,将来若是有那个可能,我再亲自去请他入京为相吧,现在就还是别把他牵扯进来了。” 欧阳业就道,“公主还是很念旧情啊?” 萧黎就用他的话回道,“老师曾经教导于我,有些事有可为,有些事有可不为,他既然是我父王这一生的挚友,那我还是尊重他们之间的那一份纯真的友谊吧,不能什么事都不择手段,而且我也相信就算是没有他的帮助,我也能将这件事情给处理好,大不了就是多费些神罢了。” 看到她如此地自信,欧阳业就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即就调转了话题,“小冉公公刚才来禀告的时候,我见公主神色十分镇定,似乎是知道那事是谁所为?” 萧黎就道,“此事定然是与我那几个整天都挖空了心思的想要当下一任皇帝的叔叔们脱不干系,不然还有谁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顶风作案?但至于是他们中的哪一个我就不得而知了,要待朝廷那边的查证结果才有可知。” 欧阳业就点了点头。 萧黎就继续道,“哼,我看他们也是想钱财简直想疯了,明知今年国家遭了大灾,国库空虚,老百姓们的日子都快没法过了,朝廷是急需要那些物资去赈灾救命的,他们却还敢中饱私囊,这不是明着往皇祖父的枪口上撞么?” 欧阳业看着她就笑问道,“小公主觉得,这回朝廷能揪出幕后黑手么?” 萧黎就道,“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的是应该阻力不小,对方既然都敢这么干了,想必那也是经过一番精心谋划的。 有可能是人赃俱获,也有可能是搜到了脏人却跑了,也有可能是人赃都没抓到,毕竟事情过去也有这么些天了,现在又值大风大雪天气,说不定原本留有的一些线索都早已经被大风大雪给掩盖住了。” 欧阳业就叹道,“是啊,对方没对京畿附近的那些产业下手,却专挑那些距离京城很远的地方下手这就说明了对方将一应的可能都考虑到,他们就是利用了这个时间之差和距离之差来转移那些钱财的目的。” “是啊,扬州那边虽说此时也正值冬季,但是那边却是地处南方,又多河道,就算偶尔也会下一场雪,那河面上也不至于会结一层厚厚的严冰。 他们打劫了那些粮钱,直接改走水路,朝廷的人这回过去说不定还真的会白跑一趟,届时就算是皇祖父会有怀疑的对象,但是苦于没有证据,他也只得哑巴吃黄连,将这个亏给吃下去。” “小公主难道就不想得参一脚,将这个水搅得更浑一些?”欧阳业看着她随即就问。 萧黎就道,“无需我去下水,已经有人都在开始搅动了?” “哦?!”欧阳业脸上的神情就变得诧异了起来。 萧黎就跟他解释道,“我五皇叔这次可是铆足了劲儿地挣表现,萧尧母子俩又岂会让他得意?所以早在我五皇叔去灾区没几天的功夫,那冯桢就暗中的指使了一些人给我五皇叔使绊子了,只待他这回赈灾回来就会有结果了。 而我五皇叔那个人向来阴险狡诈,自然也不会落下任何一个打击对手的机会,萧尧那个混账东西这回到了灾区之后压根就没有参与过赈灾,据说他天天都躲在县衙里头,日子是过得好不逍遥快活,他的所作所为我五皇叔自然也都是知晓的。 所以啊,这次的赈灾他们这两个人谁都捞不着好,老师,您且看着吧,后面定有精彩的节目上演,所以啊,咱们就不必下场了吧,只需要安安静静的坐于一旁当个看客就可以了。” 欧阳业就点了点头,随即就问,“那么你另外两个皇叔呢?” 萧黎就道,“我八皇叔倒好似没有多大的野心,他一心盼望的就是我皇祖父能给到他一块好的封地就知足了。 至于我那个七皇叔嘛,这回我倒是看出了一些苗头,他好似有点想法,但是就目前而言,他好像也只是有点想法,还没有那个能力去实现。 他现在恐怕也主要就是跟咱们存了一样的心思,那就是让老五和老九去争去抢,最后待他们两败俱伤之后,他再去渔翁得利!” 欧阳业就提醒她道,“公主既然知道了此人的野心,那就万不能小瞧了他,要知道毒蛇攻击人往往是一招致命!” 萧黎就点头,“我知道,老师教我下棋,不就是要我学会纵观全局么?咱们既然是在下棋,那么就得下一盘大棋,一个瓮子里只装两个人岂不是也太浪费那空间了,收妖嘛那自然是得将所有的妖怪都收进去,否则遗落的岂不是更会危害老百姓?” 欧阳业看着她就甚是欣慰地点了点头,“听说公主将朱家在周至的那几十顷土地和庄子给买下来了?不会真的全部用来种植那些香料和佐料吧?” 萧黎就道,“自然不可能全部都用来种植那些,那么大一片土地,几千亩呢,那些香料和作料哪种植的完?到时候有一部分会用来种植粮食,老师可还记得,我之前从一西域商人的手里买了一些粮食种子?” 欧阳业就点头,“自然记得,你说那里面有好几种高产的作物。” 萧黎就点头,“正是,所以我打算拿一部分地来种植那些,若是到时候确实高产,也能饱腹,那么以后我们整个蜀国都可以种植那些作物,甚至还可以推广到整个大魏朝。” 欧阳业就点头,“到那时,公主您将是我大魏朝最大的功臣!” 萧黎就摆手,“先别说这些,种植出来了才知道。” “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