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夜晚漆黑一团,安静得甚至有些可怕。 下雨了……是不是下雨了? 呜……汪!汪!汪…… “欢欢!欢欢!……爷爷?……爷爷你去哪了?……” 我从梦中惊醒,半躺半坐地撑着身子。屋里没有人,连欢欢都跑出去了,它刚刚显得很警觉,连叫声都很紧张。灯拉不亮,我有点害怕。 “爷爷!……爷爷----!……” 风是从山谷的方向刮来的,我知道那里边有一座特别高的山峰,它像一个不怀好意的黑脸巨人似的站在那里,我小时候都不敢看它一眼,尤其是在晚上。 “爷爷!……你回来!……” 啪! 窗子被风吹开了,爷爷放在窗台上的水杯掉在了地上。爷爷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他喝茶的杯子都摔碎了,怎么也不回来? “爷爷----!你去哪了啊----!……呜呜……” 欢欢刚才跑得那么急,爷爷一定是出事了!这荒郊野岭,距离最近的村子也有十里路,天一黑我就不认识路了,而且还刮着大风,下着雨……爷爷要是没了,我可怎么办!…… 那是什么?!……有什么东西在菜园里,它过来了,过来了!爷爷一定是被它弄伤了,现在它猫着腰向睡觉的屋子“爬”过来,一定是要来找我了,天啊! “啊呃……” 我想趁“那东西”进屋之前逃跑出去,却一脚踏在碎瓷片上,疼得站不起来了。我……只能等死了…… “妮儿啊!你怎么在地上呢?” 是爷爷?!我扬起哭花了的小脸,如果爷爷能看清我的双眼,他就能够知道我此刻是多么惊恐。 “爷爷!……你到底去哪里了啊!……呜哇----!……哇啊----!……” 爷爷赶忙脱掉了黑色的雨衣,又从怀中抽出了一盆小鸡仔放到地上。“停电了,我去大闸那里看了看。信号灯也没电了,应该是外面的线路坏了……鸡窝塌了,这些小鸡仔差点淹死……哦哦哦,妮儿不哭,不哭噢……” 爷爷去厨房摸到了一盏油灯,点亮的瞬间,盘踞在我心头的死神终于被驱跑了。爷爷把油灯戳在方桌上,我好喜欢那团暖暖的橘色。 “妮儿啊!你的脚怎咧!这是血不是?!” “爷爷……你喝茶的杯子……” “嗨呀不要管不要管,你快把鞋脱下来!” 爷爷戴着厚厚的花镜,举着油灯,额头恨不得都要贴在我的脚上。“还疼不疼?渣子都剥干净了没有啊?” “不疼了……”我的心口涌上一股热流,一下子又哭出来。 我跛着脚,和爷爷一起蹲在地上摸索。我们像寻宝一样认真,一片一片地拾起了所有的碎瓷片、碎渣子。 “哎呀!……欢欢你这只笨狗,你什么时候钻桌子底下去的,怎么回来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吓了我一跳!……”我是真的有点生气,爷爷竟然还哈哈笑。 白云从山尖飘过。经过了昨夜的一场雨,植物的叶子在阳光下绿得耀眼。我坐在月台的边沿,指着对面山坡上的几丛新绿:“欢欢你看,那几株草是新长出来的,昨天还没有呢!昨天咱们看过那里,记得吧?记得你就摇摇尾巴?”……算了,欢欢只对能吃的东西感兴趣…… “妮儿!” “哎----!” “过来。帮我扶着,黄瓜架都倒了……” 雨水把菜园子的泥土泡软了,我挽起裤腿踮着脚,晃晃悠悠地帮爷爷扶着架子,他要重新把它们绑结实。 “爷爷,我昨晚捡瓷片的时候看见,你床底下有好几节老铁轨,你留着这些垃圾做什么,卖了还能换些菜钱,咱们别老吃萝卜黄瓜了,我想吃肉。” “垃圾?那是你爷爷、爷爷的爸爸、爷爷的爷爷敲过的铁轨,三上两下,敲三响是继续上行去王坪寨的,两响是到云中就不走了,下行回城的火车……” “那现在也不用了啊。现在连趟火车都没有,敲什么敲,还不如卖废品呢……” “咋没有火车了?咋个没有火车了!……哎去去去,不用你扶着了,扶个黄瓜架子都是……都是歪的你看看!……” “嘁,本来就是,都多少年没有火车了……走了欢欢,我们去站台上看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