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拉莫尔的路途十分遥远,要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中间还要在伊卡堡住一晚,换乘当地的飞机。 林涵还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更没有在飞机上看过落日。被舷窗圈出的一小片天空精美得就像一幅油画,下面是一片洁白的云海,上面是深邃的蔚蓝,而太阳就在那一弯七彩的弧线上,徐徐落入地球的另一面。 从小到大,他的人生就像这副画面一样,精美,却被边框严格限制住了边界。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年级排名多少,考什么大学,从事什么类型的职业,甚至交什么样的女朋友,将来定居在哪里,要生几个孩子……至少到目前,林涵从没有令父亲失望过。 父亲是个无线电工程师,是那一辈贫穷家庭里出来的知识分子,以为终于可以自由翱翔于蓝天,却被滚滚向前的历史车轮无情地碾压了翅膀。 命运戏弄了他,但父亲依然深信知识能够改变命运,他把自己未实现的理想和热忱全部转变成了对林涵人生的规划和严苛要求。林涵自幼成绩优异,求学之路一帆风顺,自然是年老的父亲每每在夕阳里摇着芭蕉扇回忆人生时,唯一骄傲的事…… 舷窗外的落日坠入了地平线,色彩深沉,林涵也终于睡熟了。被规划好的人生虽然美丽,却有些乏味。就像太阳每天循着这条轨迹东升西落,人们大多也只能沿着各自与生俱来的轨道踽踽前行。 特定的两个人能够走到一起,比天上的行星找到属于它的恒星的概率还低。而人们匆匆相识,又仓促别离,更是像彗星划过,只在别人的生命里留下短暂的光亮,便依着宿命远去。 爱既然没有对错,不爱了就更应放下,不论是谁松开谁的手。睡梦中的林涵眉头轻蹙,指尖微屈。 “哦!不好意思啊。” 是一句温柔的女声,清清的,甘如山泉。林涵睁开惺忪睡眼,朦胧之中,一双纤巧白净的手正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胳膊放回扶手上。 “哦,对不起呀,呵呵。”林涵直了直身子。飞机上过道狭窄,一定是自己刚刚歪着睡着,妨碍了别人经过。 「Ladies and gentlemen,our plane will be landing at Ikaborough International Airport in 20 minutes. The local time is 22:45 p.m. and the ground temperature is 26 degrees Centigrade or 79 degrees Fahrenheit...」 机舱广播响起,要落地了啊。林涵不禁往舷窗外看了看:漆黑一片,只有零星的灯光散落如尘。那是一个未知的国度,一片未知的热土,一段完全不同于大城市的未知的生活。 “那个,各单位的负责人都再看一下,看看人到齐了没有。一会儿我们的人分开入关,过了关之后,在3号出口集合!都听到了吗,我再说一遍,3号出口集合!” 总公司的领队在挥着手喊话了,熙熙攘攘的伊卡堡机场,形色匆匆的都是续着胡须或者裹着头巾的面孔,只有这么一堆儿黄皮肤黑眼珠的人,拖着各色的行李箱以领队为中心聚成了一个圆圈。 “……齐露,关杭,林涵……林涵?……” 又是那个温柔的声音,在人群中唤着自己的名字,林涵顺声寻找。 “是你呀,好巧,我们在飞机上见过。” “哦!哈哈,你好,这是你的护照。” 女孩长得很清秀,像刚从学校毕业不久的硕士生,戴着一顶白色的棒球帽,掏出一条俏皮的马尾辫,两个甜甜的小梨窝,笑起来时仿佛有一缕阳光从天上倾洒下来。 “你也是工程部的?”林涵不禁多问一句。 女孩垫了垫脚,笑着说:“哦我是外语部的,今年刚入职的。我在这次项目组里负责工程部的翻译工作。” “哦哦,呵呵,那好,以后看来还要经常麻烦你了。” “嗯!应该的!” 林涵又回头望了望,那时,女孩已经在给别人发放护照了。人群中那一顶白色的棒球帽,一会儿转向这边,一会儿转向那边。 「刘,韵,诗?……」 林涵把护照翻过来,看着贴在封底上的一个机打的小纸签,自己的护照就是归她保管的吗?刘韵诗……她叫刘韵诗吗?名字很好听呀,就像她人长得一样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