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迷雾依旧是没有跟来,在穿过红门的瞬间,我回头看到了身后的那段长长的楼梯,有惨白的光影静静地从上面的入口处投射下来------它好像终于达到了目的,把我逼到死胡同,“送”进这扇门。 原来,陪了我三年多的这扇红门的背后是这样子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废弃了的储物间,极简陋的水泥屋子里面,所有的物料和工具都蒙上了厚厚的一层尘土。 借着红门外面的那一点点微弱的光线,依稀可以看到在正前方、储物间的对面还有另一道门,虽然不知道通向哪里,但那是前方唯一的出口。 穿过这道门,第二个房间只有一条铺在地上的笔直的廊桥,两边立着铁栏,像门式起重机顶部的维修通道。堪比胶片冲印室里的那种暗红色光线根本照不清廊桥的两边有多深,下面似乎有阴冷的风在吹,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音。我也不敢探头向两边望去,一步步紧张地挪向前方的另一道门。 从第三个房间起,地面、墙壁甚至是天花板,目光所及的地方全部铺满了白色的瓷砖。十厘米见方的素白瓷砖,把房间的内表面严严实实地包裹住,这种装饰我只在两种地方见到过------一个是浴室,另一个是屠宰场,都是为了方便清洗。 幸好,灯光由微弱的暗红色变成了亮红色,至少说明有像我一样需要看清周围环境的人类出现,有人在这里!自打我从这个冷清的世界苏醒过来,我已经有好几年没见到过人了,想想都是一件令人激动的事。 第三个房间和第四个房间之间只隔了一块半透明的塑料帘子,是常见的一条一条拼接的那种,穿过去时会“噼里啪啦”地响,肮脏不堪。 头顶上开始出现简陋的通风管道,里面传出不知什么机器的低频轰鸣。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声音令人如此不安,但截至目前,我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红门以及通往地面世界的那段楼梯早已经在身后不知多远的地方。 通往第五个房间的门口是一个更加肮脏的塑料帘子,甚至散发着恶臭。 我真的后悔掀开了它,那是怎样的一副地狱般的场面------〔本段屏蔽〕。 〔本段屏蔽〕。 人在惊恐过度的时候是喊不来的,仿佛我所有的力气全部都用在了腿上,逃命一般地撑起我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往前狂奔逃离。 〔本段屏蔽〕? 狂吐到胃里再也呕不出东西来,我蹲靠着栏杆大口地倒气……现在,我能确定,地面上的那团东西绝不是什么善类,它终于不怀好意地逼我来到了这里,而这里也不可能是什么好地方! 我的衣服沾满了污渍,双手泥泞不堪。 有将近四十年没有体会过了吧,那种像小孩子一样的恐惧、委屈和绝望!一个大男人,竟然可以哭得这么痛彻心扉、这么无助! 是什么东西?! 近在咫尺的拐角之后,小推车生锈的轮子正发出“吱吱吱”的声音,听起来很沉、行走得很困难。我下意识地一打滚,躲藏在了一间空屋子的门后。 “它”出现了,是一个穿着白色罩衣的男人------从身形上看是个男人。他身前围着黑色的胶皮围裙,头上戴着白色头套,面上遮着厚厚的口罩,埋着头、弓着背,根本看不清容貌。 〔本段屏蔽〕: 哐! 哐! 哐!! …… 我的胃里一阵痉挛,一股反流不可抑制地喷射而出。对面屋里的男人发现了我,他缓慢地抬起头,从口罩的边缘竟然溢出了邪魅的笑容…… 我已经数不清这是奔跑过了多少个房间,沿着一条笔直的走廊,疯了一样地跑过两边的房间。每一扇门都像一个血盆大口,里面歇斯底里地回放着一段段可怕的往事。它们一个挨着一个,串起来便成了一部恐怖电影,不,它比电影真实: 一九九六年,〔本段屏蔽〕…… 一九九七年,〔本段屏蔽〕…… 二零零一年,〔本段屏蔽〕…… 二零零六年,〔本段屏蔽〕…… 二零一二年,〔本段屏蔽〕…… 二零一七年,〔本段屏蔽〕…… 二零一八年,〔本段屏蔽〕…… 〔本段屏蔽〕…… 〔本段屏蔽〕。 我死死地捂着耳朵、闭着眼睛,拼命向前奔逃。我能真切地预感到,只要生而为人的求生欲稍有动摇,瞬间就会被这里的黑暗吞没,不是成为那些惨遭毒手的尸块,就是成为受尽鞭挞炮烙之苦的阴魂! 再往前的每一步,所见都更加残忍、更加可怕,每一步都是更大的折磨。我的心痛到滴血,在地下不知多深的这个诡异的地方,没有人能听得到我嘶哑的呼救。 我到底为什么还要继续穿过这片苦海?原路回去,在那个放肆的世界尽情发泄够了之后,就算随着时空一起被宇宙的边缘碾碎都要痛快得多啊! 我为自己有了这种念头而感到万分惊恐。我知道,我就要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