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十七岁零317天,我做了长这么大以来最出格的一件事。 也许我本来也不是个乖乖女,只不过像被长年关在笼子里的野兽一样,看起来温顺听话而已。 我知道,无论如何,在阿爸阿妈眼里,这件事一定是我做错了。可我并不后悔,甚至还有一点小小的欣喜。那感觉就像是傻傻地不相信,那么美好的青春怎么舍得让我付出代价。 小安送我回去,我们一路沉默,手却一直拉在一起。直到再次走到那个分岔路口,小安松开我的手,习惯地告别。我两步一回头地看着他的笑脸,再三犹豫,终于还是说:“你再送送我吧。” 我不知道那一天我为何如此依依不舍,依依不舍却又没有抓住在路上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时间多说说话。人真的好矛盾,此生必走的路,只是早走了几步,向着杂草丛生的未来打探了几眼,心中就会有了内疚和负罪感,尽管谁也没有做错什么。 家的院门远远地出现在眼前。这条我自己走了无数次、不能再熟悉的小路,因为身边多了一个小安而变得有些陌生。 “鞋带!” “啊?……哦……” 小安指着我的鞋子,我才看到右脚的鞋带松了。我蹲下身去,发现鞋带不是松了,是断了。 “没事,我回去再弄吧。” 在离家还有几步之遥的地方,我们彼此留恋地轻声道了别。 “……小安!” 走了几步,我又不禁转身叫住了他。不知为何,我心中忽然莫名浸透了一种悲凉,那感觉就好像这一别,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把双手捧在面前,惴惴不安地对远处的他说:“小安,你等我进了院子再走吧……”那时他微笑着,向我挥着手,像宠一个撒娇的小孩子似的说:“好,听你的,快进去吧!” 我忘不了关上院门的那一刻,一切美好的憧憬和幸福感仿佛都从我身体里被生生剥离出去,剩下的只有畏惧、羞愧和像洪水般扑面而来的自责。 “哼,还知道回来噻?” 背后传来阿妈的声音,鼻腔里哼出冷冷的鄙夷。我这才发现,阿妈和阿爸正坐在堂屋的方桌前,二人气得脸色铁青。 阿爸侧坐着,一只胳膊搭在桌沿,看都不看我一眼。阿妈给他顺抚着后背,口中嗫嚅着安慰他:“别生气别生气,我来问。” 我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生气,也知道他们准备要问什么。我本来也没有打算逃避。 “……昨晚去哪了?”阿妈的语气中明显克制着愤怒。 “在县里。”我回答得诚实。 “住哪了?” “红骐宾馆。” 阿爸听到这,胸口明显起伏得更厉害了,他怒瞪着一双眼,看着我和他之间的某处地面。阿妈加大了揉抚他后背的力道,好似怕他一口气憋住。 “……跟谁?”阿妈咬着牙,努力保持克制。 “小安。” “啊呀呀!!” 阿爸突然爆发,嘴里大叫着,把面前桌上的茶壶茶碗全部扒到了地上,又一下子掀翻了桌子。瓷质的茶具接连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桌面撞击在地上弹起来好几下。我吓得脑袋里一片空白,戳在原地,大气不敢喘一声。 “幺儿!!”阿妈也终于按捺不住,伤心欲绝地哭喊:“你丢不丢人?!害不害臊?!你还要不要脸?!!” 我紧紧地盯着自己的脚背,快速抹去了溢出来的泪水。阿爸阿妈终于开骂了,我不知道院外的小安会不会听到,听到了又会是怎样一种心境。我好像已经顾不了这么多。 阿妈的拳头和巴掌像下雨一样落在我的身上、肩头和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烙在心里。阿妈边哭边打,边打边哭。有好几下,我被她推搡得摔在地上,又赶紧爬起来站好。 阿妈发泄着怒火,可当阿爸站起来向我走过来,随手从地上拎起一条折断的桌腿,阿妈拼命抵在他身前,抱着他说:“老汉,老汉!……铁的可不行,把幺儿打坏喽!老汉!……” “啊------!……” 尽管阿妈极力地推挡,可我还是挨着了一棍子,左腿顿时跪在了地上,血顺着膝盖的后窝流下来,星星点点地红透了裤子。我跪在地上用手撑着身体,散开的头发垂在面前,疼得额头上冒出薄汗。 阿爸挥舞着桌腿,还在努力挣脱阿妈的阻拦,他看着我的眼睛里充满了凶狠的光泽。我真正感到了危险,因为不管阿爸当下是不是又犯了疯病,他真的是想要用手里的铁棍打死我。 “幺儿!你傻啊!还不快上楼去?!”阿妈回着头,声嘶力竭地喊我。她脸上红筋蜿蜒,头发一绺一绺地浸在眼泪里。 “哦哦……” 我回过神来,忍着剧痛跑上了二楼,跑进我自己的屋里,插上门,祈求阿爸不要上来。 我听到阿妈在楼下极力劝阻,痛苦地挣扎,那一刻,我害怕极了。我卧室的这种木门,别说是一个发了疯的男人,就连我自己都能一脚踹开,他 · · · · · · · · · · · · · · · · · · ----------完---------- 2020年12月18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