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誉升与吴君闻吃了中饭,未时初刻休息好了就动身出门。吴君闻不似文誉升那样苦读诗书,每每有空闲就会满城里漫无目的的游荡。经常和自己的朋友爬上高高山峰,或者进入一些人迹罕至深林。有的时候还要沿着溪水追根溯源,看看到底是什么河流的分支亦或是地下的泉眼。不管是幽暗深邃的山泉,还是奇形怪状的巨石,只要是听说过得都要去看一看。一天都走不到的地方就带上饮食风餐露宿,只为了满足一颗好奇的心。整个州县罕无人迹处,几乎都有过他的足迹,只有北山这个道观一直未能成行。因为有路过的人说哪里到了晚上就会有狼出没,夜枭啼鸣像小孩子在哭闹,还有人说听见过女人的哭声和老人的笑声。本来道观里面是有道士住的,道士道行不够镇压不住,死了两个道士之后再也没人敢住在那里了。吴君闻的朋友平时都是厉害的很,这个抓过鬼,那个打过妖。还有一个说自己喝多了在坟头睡着了,梦见了坟里的女鬼,硬是要和女鬼结婚,结果女鬼被他吓得钻进坟里不出来了,早上醒了还看见女鬼钻进去的位置有个大窟窿。只要听说要去北山的道观这些平时自诩胆大的一个都没有了。 吴君闻收拾好一个包裹递给文誉升,自己又背上一个,手里又拎起一个大大的包。到马棚里牵出一只小毛驴,取出一套铺盖包裹之类全都放在驴背上,牵着驴就走出了家门。文誉升看吴君闻准备这么多东西,有自己想的到的,也有自己想不到的。那就是一大皮袋的酒一个酒壶四个酒杯,就问吴君闻你这是要去游玩啊,还带着酒具铺盖怎么带四个酒杯。吴君闻洋洋得意的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这酒能祛风散寒,晚上你要是害怕了还能壮胆呢。如果把这一壶酒都烫热,喝到最后酒味就会淡了,不能尽兴。所以我们把酒倒在杯里,热一杯喝一杯,你我二人四个杯子轮换着用,这边还有酥饼,肉干花生蚕豆下酒”文誉升道:“那这酒你得多喝点,我也不怕我就不喝了。你这还带了铺盖,今天晚上就要住在那里吗?”吴君闻回答说“有备无患,有备无患!我是怕今天到不了晚上可没地方住,这套家伙置办起来我们就不怕了,我们随处都可以休息过夜了。到你家里去告知一声,随身物品带些,不必要的东西就不用拿了。我这些够了也不用你自己带什么了,我也早就想去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两人谈笑之间,路过了文家,那个得了便宜的小跟班迎过来,告诉他自己要去佛光禅寺了通知下老爷子老太太,今天要是不回来,就过几天再回来了,别忘了给我送东西过来。不一时到了北城门口,这时候一个邋遢犹如乞丐的道士,懒散的躺在城墙边晒太阳,双腿微曲上身靠着墙角,右手伸进上衣里面,一会就扔出来一个圆圆的小球。文誉升开始不知道是什么因为道士多有会炼丹药的,多看了一眼。道士也抬起头看向他,略微点头没说什么。看到另一边的吴君闻,却像是看到了食物大餐一样,两眼放光。文誉升心想这个道士没有破碗,拿个破碗拄个棍,那就是一个乞丐。只见他扔出最后一个小球,原来是没洗澡身上搓下来的泥球,拍了拍双手的灰土,几乎是从地上弹起来“无量佛!吴公子今日怕是有些……”话还没说完吴君闻就不耐烦的说道“好了好了,今天有事,不和你说了”拉着文誉升低声说道:“这个老疯子,每天骗吃骗喝的,穿着一身道袍,还剃光了头发,也不知道是道士还是和尚,请他吃过几次饭,说是能给我祈福禳灾,可是他说的那些事一件都没应验过”见吴文二人行色匆匆并没有停留的意思,道士赶上前拉住说道“吴公子,承蒙您能多次请款待,如果今天您出行我送您一卦如何,‘风刮乱丝不见头,颠三倒四犯忧愁,慢从款来左顺遂,急促反惹不自由’”文誉升平时什么书都看过,文王六十四卦自然也了解一些,这是下下签的卦辞。文誉升回头看了看这道士,只见他一身道袍本是黄色现在也看不出来,现在已经是一身土灰色了,脏但是没有破的地方,就是很久不洗,如果直接脱下来放地上都能立住的感觉,再想想刚才搓的泥球有些反胃。头上蓬松的挽着发髻,插着一根不知道哪里折的树枝。脸上胡须更是杂乱,手指甲里面都是黑泥。再看他爬起来的地方一个布包斜放在墙角,应该是躺着晒太阳当枕头用了,地上还丢着一把松纹古剑。文誉升心想这个道士这么邋遢,和那些光鲜的道士不一样。出家人要不是和尚尼姑,就是道士道姑,这和尚尼姑剃个光头一看就知道。道士不一样他如果换了衣服,就和平常人一样,所以有些不轨的道士平时为别人捉妖驱邪时候,家里各种隐秘地方都走到看到,最是注意人家的财物放在何处,夜间换了衣服潜入去偷盗。更有甚者留意人家的女子媳妇,穿着靓丽光鲜勾引的,或是仗着自己有炼丹本事炼制迷药,穿屋入户奸污女子的也有。白天以后又换成了道士打扮,谁也怀疑不到他身上。眼前这个道士衣服鞋帽脏的很,躺在城墙角落晒太阳,没有片瓦遮身,所谓空乏其身者了。身边又没有葫芦之类肯定也没有炼制过害人丹药,神情之间有些精神,眼神明亮声音不大却有金属一般的回响。文誉升向前一步“多谢道长,指点迷津,改日定当请教,再会!”说着抱拳行礼!出了城门。那个道士在后边也行了一礼,喃喃自语似的说道“后会有期,后会有期!一缕幽魂入灵木,贾得格山识宝物,儒获贯通蹬金阙,属妖荒山尸无数。”说到后边声音低沉,渐渐听不到了,回到原来位置又睡去了。 二人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牵着驴子继续向前,大约行了六七里路。早到北山脚下,遥望山腰有一座建筑的模糊的影子,范围不似很大,只能看到有大殿,后院还有一个七级宝塔,其他的东西看不清。山脚下来回走了两趟却找不到路,因为好久没人去这个荒废的道观也没人打理,上去的路被野草藤蔓等植物覆盖住了。吴君闻忽然说道“在这了,你看上边有石头台阶漏出来了,应该在这附近有路能上去,再找找”,不一时就发现一个半截的石碑斜插在土里,二人打扫一下上面的土,青苔也都用鞋子擦掉,石碑上面小篆书写“三清通天观”吴君闻就认识一个“三”和一个“天”字。文誉升心里念了一遍,按照这个字体来说,这个观似乎还是个古迹,不是近代所建!吴君闻抽出柴刀,披荆斩棘约有五步远终于发现了残破的石板路。二人继续向前驴子只能拴在树上,放长了缰绳让它能自己吃草,取下行李背在身上。所谓望山跑死马,在下边看着似乎很近,这一走上来就走了很久,加上二人轮换了砍倒生长到路上的植物体力流失的很快。到庙门口已经是红日西沉。推开随风摆动吱呀作响的门板,找了两块石头挡住,二人进去只见落叶堆积犹如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松松软软,不时的还传出一些小树枝被踩断的咔嚓声。庭院正中有一铁塔样的香炉一人多高,满是斑驳的锈痕。每个窗口都有蜘蛛结的网,有的是新结的有的被风吹破了。四周墙壁爬满了藤蔓粗细不等,松鼠成了这里的主人,蹲坐在上边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绕过香炉继续往里面走,惊起了草丛里面的野鸡,扑棱棱的飞走了,迎面是一个大殿上面有个匾额,年久看不清写的什么,应该是三清殿三个字,门两旁有赑屃驮着石碑上面的字二人无暇多看,一阵风吹过飞檐,上面挂的铃铛铛啷啷的响了起来。二人推开三清殿的门,极细的尘土从门缝里面撒下来,呛得二人咳嗽了一阵。一轮明月从坍塌的屋顶上撒下一束月光,三清神像依然屹立,只是上面满是青苔。供桌上的香炉供品痕迹全无,有的只是从屋顶掉下来的碎石瓦砾。四周墙壁下边满是青苔,上边是各种植物的藤蔓。“这里住不了人我们往后边去哪里有道士的寮房,应该有一两间能将就过一夜,明天再搬东西过来”文誉升查看了大殿后,觉得这里不安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点东西下来砸到人!吴君闻兴致满满的说“你其实也不用带什么东西了,你需要的我这都带了,吃的喝的写字用的文房四宝。住的铺盖也都有,你住三两天的物资肯定是够了。找个地方住下就行了,背上东西先找个地方放放,我们去找到房间再过来搬,一直背着着实有点重。”文誉升边往后走边和吴君闻说道“你倒是想的周到,我自己的什么东西都没带,家里也不知道我来这荒山野岭了,万一有个狼虫野兽之类不是危险的很!”说着话已经到了大殿后边一排排的房子,这应该就是道士住的寮房了,因为房子较小空间的跨服也小,受损的不是太严重,饶是如此也有两间塌了顶的。吴君闻说“都和猎人打听过了,说我们这呢方圆百里,大型野兽很少。最大的也就见过几只狼,老虎根本没见过”文誉升听着吴君闻的话,略微的放下心来。没走几步忽然停住了,后边的吴君闻差点就撞在了他身上。“你看那个是什么!”说着文誉升的目光望过去,只见水井边的墙角上蹲着一只动物,满身的黑毛月光下闪着亮光,外形像狗一样,却比狗要大,尤其是尾巴分叉好像是两条尾巴一样,应该就是刚刚说到的狼了。“你看一动不动的是观里的雕像吧?不会刚说到狼就遇到狼吧,我这有柴刀一只狼能解决”吴君闻说着话手里的刀握的更紧了。文誉升压低声音说“你知道什么,狼一般都不会独自出来狩猎的,有一只就会有第二只,不要惊动它先找个房间躲起来要紧!”二人往旁边的一个寮房慢慢的走过去,咔嚓一声脆响吴君闻踩断了一个松枝。二人赶紧端起柴刀全神戒备,只见那只狼全身都没动只是头转到身后,眼睛不是绿莹莹的而是血红色的直直看着他们二人。二人吓得不轻身体都动不了,双腿犹如灌了铅一样的沉重,一步也挪不动。就在这时一个刚劲有力的声音“你们两个小子,还不过来想化成灰吗?”一座寮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迅捷的黑影飞一般的滚了出来,抓住他们的胳膊。二人还没缓过神手臂传来一阵剧痛,跟着身体就被拉飞起来扔进房间。这荒山古庙居然还有人住,二人定了定神借着月光仔细看这个力大无穷的怪人,只见那个怪人关了门以后就伏在门边,从门缝往外张望。吴君闻说道“喂!不就一条狼嘛,凭我手里的刀两个大活人还怕个畜生不成”那个怪人回头只做了噤声的手势,文誉升一瞥之间,感觉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个怪人看了一会,松了口气,双手打个子午诀道了声无量天尊,站起身来。二人借着月光经过仔细辨认异口同声“是你!”这个怪人就是城门边躺着的邋遢道士,道士继续说道“吴施主,那个可不是狼。祸斗你们知道吗?”文誉升先是双手抱拳施礼,问了道士的道号,道士回答“俗家姓窦,道号一清”文誉升在《山海经》里面看过有关祸斗的传说,但是从未认为世间真有这种东西。吴君闻揉着自己的胳膊,“你又跑这来招摇撞骗了什么祸斗,见到你我就有祸可斗了”一清但是呵呵一笑并未反驳。文誉升说“祸斗我知道,就是和狗一样,但是祸斗能吃火吐火,甚至拉的都是火,真有这东西吗?”一清道士开心的一笑“聪明人好说话!你不像他和木头一样。刚才那个祸斗就是在拉,哈哈!它已经走了我们过去看看你就明白了。”吴君闻虽然有些气,一听有热闹看不虚此行啊!乐呵呵的跟在后边。文誉升的嘴角微微翘起,有时候感觉吴君闻的样子真的不是太聪明!三人走到刚才的那个墙角,在水井的里边靠近墙边的位置,远远的看见有一堆暗红色还冒着热气的东西。三人围了过去,一清警惕的环顾一下四周也蹲下来。只见这堆东西和狗粪是一样的,刚刚远处看冒着热气,靠近一看不是热气,是下边的树叶之类燃烧冒出的烟。吴君闻觉得稀奇就要用手去摸,文誉升赶紧拉住“你没看见这下边冒着烟吗,不怕烫手?”心里想着怪不得一清说他是木头,恐怕还是个榆木。只见一清在旁边也是坏笑着看,文誉升又想这个道士也不是个好东西。捡起一段指头粗细的树枝,拨弄那堆东西,祸斗已经走了大约一刻钟了,这堆粪便还是把树枝烫红了,来回拨弄几次,树枝忽的一声着起火来。一清过来赶紧踩灭火焰,在旁边挖了一个坑,把粪便埋在里面。文誉升提出从井里面打水浇下,避免着火,一清告诉他这是山上,这井只不过是个摆设没水的。三人就从大殿上把带来的物品全都搬到了一清住的寮房,打开取出一些吃的。自从发现会点燃树枝的粪便后,吴君闻就对一清产生浓厚的兴趣,让一清道士上座左一声道长,右一声神仙的。问一清为什么会到这来,祸斗又怎么会出现在这。还有前几次请他给自己做法事怎么都没有应验,是不是偶尔也骗骗人?一清并没有生气,吃吃喝喝的,就开始讲他是怎么来到这的。原来自从城门口相遇后,一清给二人看了下面相,随后又摸出六枚铜钱,给二人占卜了一下。吴君闻是水雷屯,从文王卦象来看是下下签!而文誉升却是火天大有的上上签!一上一下让一清道人心中奇怪,跟着二人到了山脚下,就找了个近路上山等着,一等就是一个下午。二人觉得这个道士有近路不告诉他二人,就问为什么不带他们一起走。一清道士辩解道:“谁知道你们二人是不是到这来?毕竟我也是偶尔骗骗人!哪有什么真本事,哈哈哈哈哈!再说你们把原来上山的路都清理了,还挺干净的,辛苦辛苦!”吴文二人相视无语,自己就是在免费的劳役。一清继续说下去,祸斗本是恶兽,它出现的地方必会出现火灾,它吃火吐火,甚至粪便都是火,来这道观就是为了另一个妖精。“肯定是另一只母祸斗!”吴君闻抢答!一清道士反问“那母祸斗为什么来这呢?!”吴君闻无言以对一清继续讲,这个妖精本是一块木板,吸收了人血,日月精华又有人做成佛龛,画过人型,接受供奉历经千年已经修成一些道行。如今本体就在此道观之内,灵体脱离本体不知到哪里去修炼了,如果凑够灵体本体点燃,它再吃下去不知又要修炼到哪个境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