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苍髯赤须的头颅摆在佛龛旁的木桌上,面目粗犷,好似民间传闻里的“钟馗”,怒目圆瞪,目光如剑般锋利。
只可惜……人已经死了,头颅都被割下,显然是入了兰若寺之后,没有斗过“姥姥”。
宁奕神情凝重,望向这颗头颅旁边,堆着一沓衣物,还有一枚古旧令牌,令牌破碎,唯一残缺的小块,上面已堆积了不少灰尘,宁奕伸出一只手,捻起令牌,以衣袖将其擦拭干净之后,发现令牌上刻了一个细小的篆文。
“燕……”
他轻轻喃喃,这是象征身份的令牌,这位姓燕的大侠,与这古寺里老妖争斗地极为激烈,只可惜最终没有功成,令牌被打碎,头颅也被砍下来。
佛龛供奉着一尊四分五裂的金佛。
佛光黯淡。
金佛破碎,妖气入主。
“还有位灵山高僧,也死在了这头老妖手上。”宁奕眯起双眼,这两位的修为可不低,生前遗落的物事便可以看出来……至少也是九境修士,多年前就死在“姥姥”的手上。
这头老妖,不容小觑。
但宁奕并不畏惧……他的修为停在第八境,但真正的战力,早就远远超过了这一境界。
跟随西海老祖宗修行的半年里,宁奕的神魂,体魄,剑气,星辉,都得到了巨大的锤炼,今非昔比,要问他真正的“全力”有多强……就连宁奕自己,也不知道。
他需要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只怕“兰若寺”的“姥姥”,这些道行,还不够看。
……
……
宁奕掀起布帘,向着深处走去,兰若寺旁有一座耸立极高的千佛塔,寺庙与塔之间有一层暗道,就在掀开布帘之后。
一整条长廊,漆黑无光,四面墙壁挂满了黏液,藤蔓扭动。
“山字卷的气息……”宁奕眯起双眼,他两根手指轻轻捻动,一缕火苗从指尖掠出,星辉流淌,他松开手掌,掌心托着的那团幽火缓慢上浮,悬在他的肩头,如一盏灯笼,照开四方。
宁奕望向走廊的深处。
就在不远处。
“是在佛塔内吗?”
宁奕喃喃自语,他走到廊道尽头,发现这里并不相同,似乎有一层强大的禁制,隔着这堵腥臭的石壁,能够听见极有规律的,低沉的,缓慢的“砰砰”声音,像是一枚巨大的心脏在跳动。
星辉无法蔓延过去。
无法察觉墙的另外一面,是什么情况。
宁奕站在石壁前,他的声音缓慢在廊道里响起。
“寻龙千万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
宁奕的发丝被无形劲气吹拂而起,眼瞳里闪过灿烂而冷静的金色,寻龙经在神性的流淌下运转,四面八方的“穴”、“眼”、“奇点”都被尽收眼底,那座能够阻拦星辉感应的石壁,在老龙山第一秘典的勘探下一览无余。
宁奕抬起头来。
四面八方,无数的阴煞之气,都汇聚往向此地。
不仅仅如此……生人的阳气,还有不知名的红色气息,带着强烈的情绪波动,都如江河般,游走在兰若寺地底,奔流汇入千佛塔内。
这是在供奉。
墙的那一边……是一颗硕大的,健康的“心脏”。
……
……
傅清风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松了一口气。
宁臣走了……走了便好。
接着她的面色陡然苍白。
一位烟袖高挑女子,目光极其敏锐,轻轻咦了一声,向着屋内走了进去,掀开红纱,蹲在了木桶旁边,深深嗅了嗅。
她抬起头来,望向门口,惊喜道:“姥姥……是人的味道!”
傅清风的脸上再次挨了重重的一记耳光,她整个人飞了出去,摔在地上。
姥姥面无表情,抬起一只手来,身后立马有人送上了一截骨鞭,他单手握住骨鞭,轻轻打了个鞭花,长蛇般的鞭藤在空中交撞,发出“啪嗒”的沉闷声音。
傅清风双手艰难撑地,抬起头来,面颊通红,神情凄惨,哀声道:“姥姥,他只是个读书人,你放过他吧!”
那烟袖高挑女子蹲在木桶旁,双手拽住一沉重箱笼,笑意满面地拖了出来,箱笼盖头没有掀开,也不用掀开……因为只有瘦弱书生才会用这种书箱。
“呵……还真是一个读书人。”烟袖女子饶有兴趣掀开箱笼盖,箱笼里满满当当都是翻得泛黄的书籍,挑出最上面的那本古书,她皱起眉头,咕哝道:“金篆玉函……这是什么?”
房间里一片死寂。
有些人的目光带着一些同情和悲悯。
傅清风的结局……到箱笼翻出的这一刻,已经尘埃落定。
姥姥的厉害,对外人,对自家,她们可都是见过的,傅清风是疯了吗……竟然无所畏惧,若是早些时候交代,姥姥就算大怒,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
姥姥手中捏着的那节骨鞭,威力极强。
曾经有位姓燕的络腮胡大汉,与姥姥缠斗极久,最终被这“打神鞭”出其不意地打中,打得神魂出窍刹那,双方全力互搏,容不得有丝毫失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那人最终因此饮恨寺内。
那颗头颅,还放在佛龛殿内。
“这些年来,我最是疼你,最是宠你……但万万没想到……”
咬牙切齿的笑了笑。
“傅清风啊傅清风……”
姥姥的声音,如女人一般阴柔,但四周的女子,后背都被冷汗浸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