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先生,那位白袍老人。
在赴死山和鹰会帮卒的拥簇之下,显得格格不入,这位老人身上的戾气并不深,相反,单独拎出来,有种世外高人的气魄。
风轻云淡。
从容不迫。
只不过这种“从容”,并非是温和派的平等相视,而是自高而低的漠然,俯视。
白袍老人踏入客栈之后,便再也没有看过其他人,有人替他把桌子擦干净,然后卓先生便自顾自坐了下来,井宁被一脚一脚踢着推搡着上楼,不多时,银月客栈楼上的住户,便全都被鹰会和赴死山的修行者赶了下来。
宁奕在此刻,倒像是一个被忽略的人。
这些帮派修行者,把事情闹大,这倒有点不合理……以他们平日里的行事风格,也不该如此嚣张,一山更有一山高,总有赴死山惹不起的人。
直接把客栈里的人都轰下来。
显然,他们觉得自己背后的那座靠山,足够大。
足够大到,无视一些意外因素。
这可能就是他们忽略宁奕的原因……因为如今这副打扮的宁奕,实在是太普通了,在风沙里蹚了一趟,身上沾染着泥沙,黑袍还带着匆忙的气息,面容清秀但不出众,怎么看也不是需要特别留意的主儿。
于是宁奕就默默站在角落里,动用了敛气术法,像是融入了黑暗之中。
他下意识把目光望向门那边,丫头还在自顾自的喝着茶,遥遥对着自己举杯。
宁奕无声的笑了笑。
他望向掌柜井月,神情变得有些微妙,这几日,他和丫头俩人游走大漠,在绿洲城,夜市,集会上,听了一些大漠的故事,还淘到了一本古旧的画谱,那本画谱很有意思,被自己花了些细碎银子,直接买了下来,就贴身放在衣襟之内。
画谱里有一个……值得回味的故事。
楼上传来了怒骂,痛喝声音,紧接着刀剑出鞘的利响,让那些觉得自己被冒犯的住客,直接噤声,一言不发,双手抱在脑后,极其窝囊的被赶下了楼……银月客栈的生意的确差了很多,一共也就六七个住客,大商队似乎都聪明的绕道,不再从赴死山的方圆赶道,也不会选择在大漠留宿。
基本上也可以猜出来,现在被赶下来的这些人,大多是消息不灵通,又没太多银子的窘迫家伙,从他们的衣着,马具,还有佩剑就能够看出来。
井宁在楼上最后一个下来,他眼神隐忍而且沉默,双手抱在脑后,看到了平静靠在柱子背面的宁先生,极快的将眼光掠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宁先生还是老样子,他在看戏,但这出戏是什么,阿宁已经猜到了。
赴死山的二当家死了。
他们在查人。
让少年阿宁觉得困惑的点只有一个……赴死山的二当家,难道就这么重要?能够让整座山头,一寸一寸犁翻大漠,连银月客栈这种流通性极大的地方,也要盘查。
思绪飘忽,阿宁已经来到了大堂。
那位白袍卓先生,喝着茶水,抬起一只手,手指指尖触及虚空,泛起阵阵涟漪。
一道猩红的长线,从指尖飘掠而出,在空中飞舞,连点成线,化为一座小型阵法,默默站在黑暗里的宁奕,挑起眉尖,觉得有些意思……这门术法,倒还真不是劣质的探查术法,这个白袍老人颇有些手段。
在望月井的那一夜。
宁奕杀死了那位赴死山的二当家。
他倒是没有太过留意……因为那纯粹是一场意外的偶遇,对于对方的身后,究竟牵连着什么,他根本就不在乎。
所以即便杀死了那个家伙,宁奕也不屑于去探查其身上的遗物。
他根本就不是为了拿走什么,而杀人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