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并没纠结多久, 不到半刻钟便抬起头来,笑道:“都过年了,太太还是只能吃这些馒头咸菜, 只有我一个人吃席,心里怪难受的。”
文皎还当黛玉是又想贾敏了呢。听了这个,笑道:“嗨,这有什么!若是玉儿偶然生病,只能吃清粥小菜,难道玉儿会看见我吃好吃的心里不痛快吗?”
黛玉摇了摇头, 笑道:“这自然不会的。”说罢微微低了头,又道:“太太, 是我想左了。”
文皎摸摸黛玉的小脸,笑道:“去罢, 好好吃了饭回来,咱们还要玩呢。”
娘儿两个乐着,等林海从宫中散了宴到家, 已是子时二刻。
文皎和黛玉并丫头们已经团团玩过叶子牌,击鼓传花,行酒令(文皎和黛玉喝的都是甜水,倒是给丫头们拿了些好酒喝)等各样游戏, 并听过两出书五首曲儿了。正院里一派欢声笑语。
听到林海回来了,娘儿两个还是站在帘子前面迎接。文皎看林海摘了斗篷,笑道:“老爷回来的真赶巧了。再过两刻钟便要开席吃饺子,想是算着时辰回来的。”
林海从外边进来,身上带着寒气, 便先不靠近黛玉文皎, 笑道:“亏了走之前夫人让我吃了一盘点心, 不然现在为夫就该饿瘪喽。”
除夕宫宴人数众多,就算是御膳坊也不能一天之内做出这么多菜来。所以宴上大部分的菜品都是提前备好的蒸碗盖碗,等要上的时候一热就行。
太极殿在半个月前就被打扫出来,炭火生得极旺。热气一熏,再对着软塌塌的,吃一口没滋没味的蒸碗,难免没有胃口。
再说谁来参加宫宴也不是为了吃菜。殿中颂圣给太上皇和皇上拍马屁的,和上司套近乎的,忙着和同僚联络感情的,还有事不关己看戏的,应有尽有。真是看尽人生百态。
进了内间,文皎从白露手上托盘拿下一个茶碗放到林海手里,笑道:“老爷若是饿,就先喝碗奶茶垫垫。”
林海闻着奶茶的香味,只觉得腹中更饿,笑道:“多谢夫人。”便低头喝了一口,只觉得温度正合适,热乎乎的不烫嘴。奶香茶香混在一起,还带了一点甜。不知不觉一碗就喝尽了。
文皎和黛玉对视一眼,都笑了。林海喝完了奶茶,又问她们娘儿两个今日都乐什么了。正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之时,人来报道:“三位姨娘来请安拜年了。”
听了这话,文皎眼神一下冷了下来,但面上还是不变,嘴角扬着,笑道:“先都叫到那边坐着罢,拿些热茶热点心。大冷的天,白站在外头冻坏了。等到了正时候,再领来也不迟。”
“那边”就是文皎正院两间西耳房中外边的那间,里头放着个小茶炉子做了茶房,比别处暖和些。几位姨娘冬日里平日请安,也是先请到茶房坐坐,再问夫人要不要见。
文皎并没规定让姨娘们什么时候来请安。她们三个虽不敢日日都来,也不敢一年一次都不来。这一年都是每逢初一十五,郑氏便带着周氏曹氏两个来正院请安一次。
按理说做姨娘妾室的应该日日在主母身边服侍。主母起床她们帮着梳妆,主母出门她们打帘子,主母吃饭她们端碗布菜。主母渴了递茶,主母热了打扇,主母累了捶腿。
但文皎既不爱磋磨人,也不耐烦见她们。可毕竟四个姨娘都是她的下属,总要关怀一下她们的生活情况。
所以文皎大概三次里头会见两次。问问最近觉得吃穿怎么样,生活上有没有什么烦恼,上次请的说书的说得好不好听之类。
郑氏三个每次来也都不是空手,总带着些做的针线等物奉给文皎黛玉。知道文皎必不会用她们做的贴身物件,便做些门帘垫子等。
郑氏周氏两个在后院久了,也磨出一手好针线来,做出的活计鲜亮又好看。
现今黛玉屋子里头挂的厚帘子就是周氏做出来的,绣了百蝶穿花,费了大功夫做了半年才绣成。
文皎一看便知这花样是给黛玉的,当着面让人送去。周氏不禁低了头,眼圈也儿红了些。
刚和林海成婚时,文皎还能把她们当做工作下属。如今和林海越来越情浓,她反不能以平常心看待这些姨娘了。
平日请安也就罢了,今日林海也在,文皎心中便十分不自在。
文皎眼中的冷意虽只闪过一瞬,但林海和黛玉都有所察觉。对黛玉来说,这是父母私事,不好多言,黛玉只得装作不知。
林海想说什么,但黛玉还在跟前,也不好说的,也只当做没察觉到。
屋内静默了一瞬,还是白露上前笑道:“夫人,时候差不多了,要不要摆宴?”
文皎笑道:“摆上,都摆上。”
文皎一说话,这屋里的气氛才似又活动了起来,林海都没发觉自己暗暗松了口气。
毕竟是大年夜,不好这么冷清者,黛玉又说起今儿晚上和文皎一起玩的各样东西来。
说说笑笑间很快就到了子正。见时辰钟正好指到正中间,林海和文皎同时从炕上起身,文皎行一个深蹲福礼,林海长揖到地,夫妻二人对拜了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