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这是周扬帆学过的一首古诗,他很清晰地记得作者是清代的高鼎。然而在宽阔的田野里,没有草长莺飞,也没有拂堤杨柳,更不要说放风筝的儿童了,这个时候孩子们都在上学呢。地里只有稀稀拉拉弯腰整地的人们,为着新一年种棉花做准备。
昨天晚上,周扬帆仔细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再去钩黄心蟹了。因为还有几天就是清明,过了清明棉花地就可以开始铺地膜,而他们家的棉花地还没有整好。虽然这几天周世清和许有香两口子也整好了两块地,然而还有好几亩地没有平整呢。
据许有香说,由于在地里干活费了力气,这两天周世清的腿感觉有点不舒服,这个不好的消息让周扬帆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他考虑之后,就决定打明天开始,就在家整地。
经过一个冬天的冰冻,当初棱角分明的土块现在已经变成了松软的一个个绵延起伏的小土丘,就像是缩微版的黄土高原。
千沟万壑。周扬帆突然想起了这个词,嘴角不由得微微上翘。原来大自然是这么的生动,完美了诠释了这个从未体验过只有在书本上学过的成语。
脚掌在松软的土地上踩出一个个深陷的脚窝,细细的土粒从鞋帮口上钻了进去,很快和脚板底粘在一块。周扬帆挥动着铁耙子,不停地耧动,将那些起伏的小土堆耧平。他缓缓地往后退,汗水顺着脸颊掉了下来,掉在土地上瞬间就不见了。
丁霞就在他边上的地里整地,一身翠绿的夹袄,头顶着醒目的大红三角巾,不时停下手中的活计,撩起三角巾擦拭着汗水。他男人周世金过了正月十五就走了,这次据说是去了安徽,还是个大工地,临走前说等收麦子的时候回来。
周扬帆看着不远处那个时而弓腰整地时而直起身子擦汗的女人,心里很是不解。据他这么多天的了解,知道这个本家婶子其实人不坏,对世金二爷也不错,尤其是和许有香的关系还挺好。可就是搞不清楚,她为什么和丁三那个秃头不清不白的呢,就不怕人家说闲话?
更让周扬帆觉得不解的是,世金二爷好像也知道丁霞和丁三的关系,然而却一直保持着沉默。这种沉默让还不算很有社会经验的周扬帆觉得很难接受,也对这个堂叔充满了同情,所以自然对丁霞也谈不上什么好感,哪怕她和妈妈处得不错。
丁三那个光头似乎也很知趣,周世金在家的时候他没有过来,可是最近似乎又看见过他几次,谁都知道他来了安的是什么心。
“狗改不了吃屎!”周扬帆目光瞄见了远处那个越来越近的光头,轻轻哼了一声。
本来丁霞干活不快,从早上到现在也就耧了一垄地,在丁三来了之后,效率顿时翻了一番,太阳还没到头顶就把一块地整完了。
哪怕是周扬帆再不愿意看这对狗男女,他也无法避免地听到丁三和丁霞两人的说笑。他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只顾着弯腰耧地,想着等到晌午这块地估计不一定能耧完,下午还得再来一会儿。
现在的周扬帆已经和刚从学校回来时没法相比,他的肩膀明显宽了,他的腰杆子也明显地硬实起来,手掌上更是布满了厚厚的老茧,就连脸上的棱角也有着远超同龄人的坚毅。
环境改变人,压力会促使人努力,周扬帆在巨大的生活压力前,展示了和同龄人完全不同的一面,如今的他再也不是那个刚回来的瘦弱学生,干起活来就连周世忠这些老把式也要佩服三分。
天空还是雾蒙蒙的,太阳不停地向人间散布温暖,周扬帆的衬衣完全粘到了身上,他已经脱掉了外套,又解开夹袄的口子,依然觉得很热。他不敢再脱衣服,怕一不小心着凉,如果在这个关键口感冒了,还有这么多的活谁干呢。
“收工啦!”不远处有人喊道。
周扬帆抬头望去,只见丁三站在田头冲着他笑,光头在阳光下锃亮。
“我再干一会儿。”周扬帆看着只剩下最后一垄地,对着田头摆了摆手,又继续弓下腰耧地。他没有想到的是,丁三在和丁霞说了几句什么之后,居然扛着铁耙子过来了,和周扬帆并肩耧地。
“你是想耧完再回去?”丁三哼哧哼哧喘着气咧嘴问道。露出了洁白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