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旱不过五月十三。
这是潮河湾一带民间流传的经验。在人们天天望眼欲穿的期待中,终于在五月十三到来之前,天开始变了。
先是电视上连接预报了两天有雷雨,甚至有一天已经满天的乌云黑压压地盖过来了,结果却只打了几声闷雷,可怜巴巴地只丢下几滴雨点,连地皮都没有淋湿,又变成了晴天。
第二天又是预报有雨,而且雨量还不错。周世清从早上就开始眼巴巴地盼着,一直到了中午还是大太阳,不禁有点失望,草草吃过了便进屋休息了。总之地里也没法干活,连着摸了两天河蚌也够了,中午不睡觉干嘛呢。
周扬帆也躺在床上,脱掉了上衣光溜溜的身子露在外面,一台旧电扇有气无力地摇着头,给他带来了一点都不清凉的微风。长时间没有下雨,无论是大地上还是空气中都积累了足够的温度,给人感觉好像是已经进入了三伏天。
周扬帆手上抓着旧杂志,翻了几页就被一篇文章深深地吸引住了。这是篇讲述一个伟大的嫂子和几个小叔小姑之间的故事,这个勤劳的农村妇女硬是靠着自己的双手,将几个小叔小姑全部送进了大学。
这片文章的名字就叫做《嫂子,你是上天派来的妈妈》,让周扬帆深为感动,又默默地想着,如果自己也是这几个小叔小姑中的一员,那该是多么的幸运啊!
无论是他现在已经怎么能够坦然面对以后没法上大学的现实,如何显得风轻云淡,但是这种失落他一直深埋在心头,也许是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遗憾。
人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没有办法等待命运的青睐,但是他相信,只要肯努力,不去自暴自弃,靠着自己的双手总会改变自己的命运的。当农民怎么了,这世上农民多了去了,不是也有很多活得好好的过得有滋有味的么。虽然生在这个命运多舛的家庭让他丧失了上大学的可能,但是通过这些天与父母的朝夕相处,通过和他们一起劳动,周扬帆充分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感受到了一家人在一块拼搏奋斗带来的愉悦感,感到十分满足。
就在他想着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地在一起就是幸福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沉闷的响动,他蓦然惊醒,抬头向外望去,这才发现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一片灰暗。
他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跑到门口一看,只见太阳已经消失不见了,西北方的天空布满了乌云,正在如泰山压顶一般向头顶涌来。树梢一动不动,就连那些烦人的知了也没有了声响,似乎正在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周世清只穿着裤头正在手忙脚乱地收拾已经快要晒干了的河蚌肉,这些被切成丝状的河蚌肉特别硬,摸起来还有点扎手呢。许有香正在往锅屋里抱草,这是每次要下雨前的常规操作。烧火草一旦被雨淋湿了不好烧,必须得先准备好。
“这次真的能下了。”周世清把河蚌肉端进屋里,十来口袋河蚌扒出来的肉经过开水的蒸煮又切成丝晒得半干,也就是装了一簸箕多。
“下吧!再不下雨连稻子都要干死了。”许有香也望着天空喃喃道。
头顶的乌云越来越低,似乎已经快要压到了房顶。现在的天空好像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一样暗,在屋里如果不开灯估计连书上的字都看不清楚。
远处轰隆隆的雷声就没有停歇过,离头顶越来越近。突然一道闪电像是银蛇一般划过天空,周扬帆下意识地退进了屋里,顺手关上了门。门还没有关严实呢,一道霹雳般的巨响在头顶炸开,余音连绵不绝。
周扬帆被吓了一跳,站在门后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他还没来得及缓过劲来,又是一道闪电,又是一声响雷,接着屋顶上传来了稀疏的响声。
周扬帆伸长了脖子,想要弄明白这声响的来处,突然门被从外面猛地撞开,只见安静了许久的树梢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一道强劲的风吹到门口,把他的裤腿都吹得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