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在漆黑的泥土上,洛尔盖有一种莫名地在沼泽上跳舞的即触感。似乎在一个地方站久了,就会陷入其中逃脱不得。只是紧紧跟在头也不回的格里芬身后。
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洛尔盖深深明确着这一点。
一个庞大的漩涡,风口围绕着洛尔盖,无时无刻不工作着,被牵扯的人与物越来越多,自己将其死死映入眼帘,接着发觉自己不能动弹。
先是那个祥和的氏族,
然后是格里芬和多明尼卡,
那艘运奴船,
那个不断改变立场的运奴船魔法师,
十二门徒,
黑暗精灵族,
前来迎接自己而被啃食至白骨的无名的人们,
然后是——整个魔族。
但是……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是做了什么让事态逐步失控?
只是存在而已。
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冒出来几个人,哇啦哇啦地说自己是强欲魔王,
然后让洛尔盖看着他们哇啦哇啦地斗来斗去,时不时轮流冲上来抽洛尔盖一巴掌。抽完洛尔盖继续哇啦哇啦地斗来斗去,也逐渐提高声调,试图这让更多人参与这个循环。
这就是洛尔盖理解到的现实。
伴随着真实感的无法理解的现实。
罪过是这尊名号,
罪恶是这份变化,
罪恶是这段记忆,
罪恶是这个权能,
诺尔盖只是个捧杯者,手中的圣杯是吸引竞争的奖励,除此之外,诺尔盖再无话语权。
愤怒,绝望,如噎在喉。
——对,嗯,告诉你吧,为了能够对抗他们,为了能救你出来……
我何曾需要!
——强欲魔王再生的消息——已经传遍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到底于我何干!
——大陆已经彻底疯狂了,神族也打算再次赐下权能,召唤新的勇者,就是为了斩草除根,各方势力全部被惊动——强欲残余实力,已经被摆上了明面的刀口,
所以就让我来负起责任?让我?
——现在,这些门徒,全部自身难保,
我又能如何!
——他们为了你,可是同意将绑着自己的一大波人,推入地狱。
他们询问过我吗?我又算得了什么?
——虽然你被救出来了,但现在,你要面对的,不只是那几个愚蠢门徒了
我到底做了什么行为,对观者的你们算是曾经的面对?1
——你曾经认为的敌人,现在是你唯一的朋友了,强欲魔王。
何人能接受!?
这些悲哀,洛尔盖没法对面前那个疾走的朋友诉说,洛尔盖明白与己不会有实质性的帮助。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答者平静地罗列着各种理由,一个又一个,一,如此,二,那般,三,即使。
一个内在理智到疯狂的人,把周遭一切看成一块又一块利益汇聚的载物盒子
对这样逐渐显露自身的人,洛尔盖只剩下了畏惧。
棋局是冰凉,棋手也永远不会是自己,
不存在那个资格,
不存在那个能力,
也不存在那个——意愿。
洛尔盖轻轻地苦笑,
曾经身处奥特兰克大森林的美妙感觉,与现在皮肤感受到的怪异灼热,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洛尔盖这里发生的变化。
抱歉,抱歉,抱歉,
我已经——什么都不想拥有了——
不想看到惨剧,因为畏惧,
不想看到幸福,因为嫉妒。
如今只剩下对死亡的欲求了,请原谅我。
。
。
。
。
“你后面倒是安静了些,我们到了。”格里芬转过头,向洛尔盖伸出手,
回过神来的洛尔盖,意识到两人来到一道河流旁,可以明显看到猛缩的水际线,裸露的海石失去光泽,枯萎的水草以为剧烈的干燥以最残忍的方式消亡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有这么夸张吗……直接改变自然生态?有必要吗?”洛尔盖说。
格里芬皱了皱眉头,收回手,向前方走去。
残余的河水浑浊不堪,那里有一艘船,船上一个慈祥的老者像两人招呼着,有遮掩小屋的简陋船舱也有几道熟悉的身影。
畏惧吗,如果畏惧的代价是自己的死亡,那就毫无意义了。
洛尔盖低下头,跟着格里芬进入。
“主上的精神,倒还是意外的好,”船舱内,漫不经心抽着烟斗的,是名为奥斯汀的树妖。
洛尔盖眼前的这个人,也正是一次又一次给予洛尔盖无穷无尽绝望的罪魁祸首,讽刺的是,两人要这样去谈论与洛尔盖毫不相干又千丝万连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