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您放心好了,孩子只是刚出生那时有微幅心颤,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这在新生儿生产过程中很正常,您不必担心。”
“我还听您这边说,孩子出生时就睁着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医生愣了一下,随即瞪了一眼护士,然后回答道:“小家伙看起来十分机灵可爱,虽然这种情况很少见,但不代表孩子有什么问题,各项指标都很正常,您不必挂在心上。”
既然医生这么说,景国宏不便再去质疑什么,只是心中结了个不大的疙瘩。
按照孩子出世之前景国宏起好的名字,如果是女孩儿便名为“景心琳”,意为心怀美玉,琳珉昆吾,冀望她未来成为才华满溢之人。
景国宏作为一位高级知识分子,自然在女儿的教育上颇下工夫。尤其发现自打景心琳心智初成开始,就偏爱数字、排列、归类这方面的游戏,似乎在逻辑理解方面有与众不同的认知天赋。按理说,一个女孩子,应该对生活体验、审美情操等方面的感性1游戏更有兴趣,比如洋娃娃、毛绒玩具什么的,可景心琳却是个异类,更偏爱彩色算珠、排列积木之类。因此,无论是街坊邻居,还是幼儿园里的同龄女孩子,都很难和她玩到一起。
这一切景国宏都看在眼里,心中既担心女儿的女性性格养成,又隐约对她的未来有更高的期许。
一晃景心琳到了六岁,即将上学的年纪。就在女儿刚过完生日的两天后,父女俩之间毫无预兆地发生了一场激烈的冲突。
那天正是小景心琳刚刚结束了幼儿园生活,憧憬着即将到来了学生生涯。母亲谭元珍和她一起参加了大班的毕业典礼,下午回到家。正赶上景国宏杂志社月末的稿件集中定刊,需要晚一点下班,母女二人便在外面吃过饭,景心琳特意要母亲打包了父亲最爱吃的羊肉水煎包。
等回家后,景心琳习惯性地钻进父亲的书房里,左翻翻右看看。虽然她看不懂父亲书架上那些晦涩难懂的学术期刊和理论著作,但一些逻辑类的绘本她经常找出来看得津津有味。另外就是父亲偶尔从杂志社带回家的科幻杂志绘画插页,有些彩图画得十分精致,想象力和质感十足,让年幼的景心琳爱不释手。
正当她看得兴致盎然时,父亲景国宏从外面回到家,后面还带着客人。母亲赶忙上前招呼,将父亲和两位客人迎进客厅。
客人是景国宏在杂志社招待的一位作者,还有他七岁的儿子。这位作者原本和景国宏约好下午谈稿子,但由于孩子母亲那边临时有事,不得已只好让他到学校去接,可他又舍不得放弃难得和景编审的约见,只好勉强带着孩子前来。
景国宏倒毫没在意,和这位作者谈得颇为热烈投机,见天色已晚,便十分热情地邀请这对父子来家里继续面谈。
景国宏将这位作者让到客厅,谭元珍准备了茶水点心,招待他们。那个孩子虽然老实,但男孩子终归坐不住,这边看看,那边瞧瞧。谭元珍把他引到了书房,让女儿景心琳招待这位小客人。
虽说景心琳心中并不情愿,但母亲发话了,只好带着男孩儿一起看自己刚才正读的几本逻辑绘本书,而且还耐下性子讲给对方听。
一开始男孩子还能耐心聆听,但只过了两分钟,他就开始不耐烦起来。一会儿东看西看,一会儿又抓耳挠腮。景心琳停止讲述,有点生气地问道:“你干嘛?不想看书了?”
“你讲得好没劲,还不如我自己看。”男孩儿说着,一把将景心琳手中的绘本抢了过去。
“你别动!不许抢我的东西!”景心琳抓住书的两个角,使劲往回拽,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就这样抢起了书。按理说,和一个大自己一岁的男孩子相比,力气怎么说也不是对手,可景心琳一股执拗劲上来,抬起脚狠劲蹬在对方的大腿上。那个男孩子被生生蹬出去老远,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绘本也撕破了好几页。
客厅里两个孩子的家长闻声赶来,一见书房里的情形都吃了一惊。男孩子大声哭叫着:“她踢我!她踢我!呜……”
景国宏上前使劲拉过女儿质问:“怎么回事?你干嘛打人家?”
“他把我的书撕坏了!我就踢他!”景心琳气哼哼地瞪着一双大眼睛回答。
“去!给人家道歉!”景国宏厉声喝道。
“不!他先抢我的书,我干嘛道歉?”
景国宏一时气急,抄起放在书桌角笔筒里的一把塑料尺,就要往景心琳的胳膊上打。景心琳吓得一捂脑袋,下意识地蜷起身子,这一下狠狠打在她的后背上。
“景编辑,别打孩子,”那位作者赶忙拦住,“小孩子之间闹点矛盾很正常的。很抱歉打扰您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们改天再谈。”说罢,拉着哭哭啼啼的儿子告辞离开。
谭元珍赶忙去送,景国宏则余怒未消,手中握着尺子,一句话不说,狠狠盯着一直捂着脑袋的景心琳。
直到谭元珍送人回来,父女两人仍然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老景,客人都走了,干嘛还非要和心琳过不去啊?”谭元珍劝道,“好了心琳,别和爸爸犟着了,去客厅妈妈给你洗了苹果吃。”
景国宏此时把尺子往桌上一丢,瞪了女儿一眼,撂下一句“真不让我省心!”气呼呼地走出了书房。而景心琳还是抱着头屈着身子一动不动。谭元珍无奈之下,上前轻轻放下女儿的胳膊,让她抬起头来。可景心琳刚一抬头,谭元珍就发现女儿的脸色十分苍白,嘴唇有些发紫,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嘴里喃喃着:“妈妈,妈妈……我难受……”说罢,一头扎进母亲的怀中。
很快,景心琳被送到了最近的医院,经过一番急救,医院竟下了病危通知,这让景国宏谭元珍夫妇完全无法接受。
“怎么会这样?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病危……”景国宏拿着通知书的手不住地颤抖,身边的妻子谭元珍已经泣不成声。
“请您不要太激动,”急救科的大夫安慰道,“这是一种间歇性心脏病,可能在孩子出生时就已经有了病根。这种病没有经过精神或者身体的急性刺激,很难发作,只是一旦发作,抢救的难度也相当高,救回来的几率差不多一半一半吧。通知书的意思不是说孩子没救了,只是请家长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听完医生的话,景国宏呆立在那里半晌无言,耳边只有妻子止不住的哭泣声。
经过了相当漫长的手术,景心琳还是幸运地保住了性命。但从此开始,景国宏谭元珍夫妇对于女儿教育的态度达成了统一的意见:完全禁止对女儿有任何身体上的惩罚和伤害;开始重点培养女儿的逻辑思维能力,尽量抑制她的感性思维。
但此时的他们并不清楚,其实女儿所承受的这一切苦难,或许早已被某些旧事所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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