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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阳春三月好时光,却如同被泼入一盆冰水来,整个殿内登时一片冷寂。
除了早已知道信儿的几位之外,其余人等都惊得满面煞白。
李贵人虽说年轻,心计手腕自然跟几位高位的比不了,可是在一众贵人当中,那也是颇为出挑的了。就凭她一进宫就装病,还将她自己服药的事儿牵扯到华妃身上去的事儿,贵人里头就没谁能比得上的。
可是就这么个有心眼儿、也狠得下心去的主儿,竟然就这么——突然之间,不声不响地,“嘎贝儿”就死啦?
廿廿目光扫过众人,缓缓道,“与众位姐妹一样,我得了信儿之后,也是吃了一惊,实在是有些意外。”
諴妃坐不住了,忙站起身来行了个半蹲礼,“……不是妾身等自作主张,有意欺瞒皇后娘娘。实在是那会子皇后娘娘身子为重。”
见諴妃起身来,淳嫔便也赶紧跟着起来了,就随在諴妃后头一起行礼谢罪。
諴妃和淳嫔这一起身来,那在座的就剩下吉嫔一个。吉嫔便忍不住清冷一笑,“哟,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啊?”
她随即瞄向廿廿去,廿廿并没对上吉嫔的眼神儿去,只是顺势看向月桂一眼。
吉嫔便明白了,不由得定睛看月桂一眼去。
——这便由于当日里月桂的坚持,倒将吉嫔从这事儿里给摘出去了。要不然这会子吉嫔也得跟着一起请罪呢。
廿廿含笑点头,伸过手去拉住了諴妃,“你们千万别这么说。我自然明白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再说当日是我将后宫事务托付给你们,叫你们代我受累去的,我如何又能反过来怪你们欺瞒我来了?”
諴妃反倒难过,当场便落了两滴泪去,“……终究,妾身们怎么都没想到李贵人竟然就因为这事儿,就这么走了。”
廿廿握握諴妃的手,便是够不着淳嫔,也同样用眼神安慰,“内务府大臣也据此给了我奏报,都说是李贵人据说与我那八哥儿的事儿有关……我当即就恼了去,当面摔了他们的奏本——与李贵人的性命相比,我那八哥儿又算什么去?”
廿廿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可是听者有心,但凡能听得懂的,全都倒抽一口冷气去。
——皇后娘娘当面摔奏本的,那是谁啊?那是素来以刑讼铁面无私著称的广兴啊!
廿廿素来极少在后宫众人面前发火,可是饶是如此,只要想想皇后娘娘对着那广兴都当面摔奏本的场面,叫在场众人都不由得心下一紧,颇有些人人自危了去。
廿廿就仿佛并未曾感受到眼前气氛的变化,只缓缓道,“我那八哥儿已经老了,能活到今年,已然是个奇迹,想必那老伙计自己也都觉着够本儿了,便是走了,也没什么遗憾的。更何况,即便是李贵人与它的事儿有关,李贵人也都已经不在了……这样的一命抵一命,已经有些过分了去。”
“故此那八哥儿的事儿,我便也不希望有人再提起来,否则一来是惹我伤心,二来就是违抗我的谕旨,三来么……便是有心挑事儿了。若有人不肯安分,还存着这样的念想的话,我必定不容。”
六宫嫔妃听着,都赶忙起身行礼,齐声道,“妾身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廿廿点点头,又想了想道,“只是李贵人刚进宫一年,便这么去了,别说人家母家需要一个说法儿,就连咱们自己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看着身边儿这么个小妹妹就这么不在了……故此八哥儿的事儿不准再提,可是李贵人的事儿,姐妹们却可再议。”
“若有与李贵人住得近,又或者平素来往得多的姐妹们,觉着李贵人的事儿有异的,尽管来报我知。不管你是觉着李贵人罪有应得,你能曝出她证据的也好;又或者是你觉着她冤枉,是有人故意陷害她的,都尽管来报我就是。”
“我也答应姐妹们,只要来张口说话的,不管你说的最终是对了,还是错了,我都不计较。我便也学着皇上,广开言路就是。”
六宫嫔妃又都齐齐行礼,“谨遵皇后娘娘谕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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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散去,如嫔自然道儿最近。
可是她就这么两步路,待得回到自己配殿中,却也已是疲惫不堪,跌坐在坐炕上。
就仿佛,走过了千山万水迢迢远路。
月桐忙迎上来——因月桐与皇后还存着那点子心结呢,故此但凡如嫔去皇后那边儿,月桐都不肯跟着去,只叫星溪去,她自己在配殿中等着如嫔回来就是。
“主子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还是没养全呢,这便累着了?”月桐赶紧抽了一条大靠枕给如嫔斜倚着。
如嫔说口渴,将星溪给支出去倒茶。她这才凝着月桐,缓缓道,“姐姐跟在皇后娘娘身边这些年,必定是极为了解皇后娘娘的……今儿这事儿,我还得请姐姐帮我断断,皇后娘娘这又是什么意思?”
月桐听如嫔絮絮地将今儿的事儿说了,这便皱眉头道,“奴才也不敢托大,只敢说猜猜看——奴才琢磨着,皇后娘娘这话的意思,怕是对李贵人之死,心下颇有怀疑。”
如嫔登时面色大变,“……怀疑?”
月桐点头,“那李贵人刚进宫就是揣足了心眼儿进来的,年纪小却有心机,皇后娘娘原本并不大喜欢她——可是这会子皇后娘娘忽然又要为她做主了。那这便必定是皇后娘娘自己心下对李贵人之死的事儿,颇有些怀疑。只是皇后娘娘当时不知道信儿,如今知道也晚了这么久,故此皇后娘娘便这样安排了。”
如嫔深深皱眉,“皇后娘娘既知道已经隔了这么久了,时机便已经错过去了,未必能查的明白了,皇后娘娘何苦还要为这样一个她并不喜欢的小贵人去不撒手?”
月桐想想,轻叹口气,“……奴才猜,皇后娘娘其实不是为了李贵人而查,倒是为了皇后娘娘自己和四阿哥来查吧。毕竟八哥儿是皇后娘娘的,死也死在储秀宫里,这便透露出储秀宫里有隙可乘。”
“皇后娘娘心下必定恼恨了那有本事在她宫里算计人的人去……”
如嫔垂下头去,呆呆地不知道看向哪里。
月桐盯着如嫔看,不由得轻声唤,“主子,主子?”
如嫔连忙回神,却是满脸的苦笑,“皇后娘娘担心,我又何尝不担心呢?终究我现在也是跟着皇后娘娘一处住着,我的八公主也一样地身在险地吧?”
月桐不由得缓缓挑眉,“主子的意思是……?”
如嫔摇摇头,“现下我还没行册封礼,这个嫔位尚未名正言顺,故此我便是想什么都还有些早了。再等等,等我的册封礼完了,再做旁的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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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如嫔迟迟无法入睡。
她只紧紧闭着眼,可是眼前却都是皇后那看似宽和平静,实则却暗藏杀机的凝视。
耳边,回荡着的都是皇上旨意中那掷地有声的话语:“四阿哥系朕登极后,皇后诞生之子。臣工等抒忱展庆,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