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王眼底一片青黑,脣瓣乾裂,隱隱泛着乾涸的血色。他此時被驟然之間掀開了被子,目光之中全是驚訝,正措手不及地看着顧元白。
顧元白手上一鬆,厚重的被子又落在了和親王的身上。他面色不改,看清和親王的面色後就皺眉道:“和親王何必蒙着口鼻?這於你病情無益。”
“……”和親王避開了眼,沉聲道,“臣怕過給了聖上病氣。”
顧元白沉默了一會,讓田福生往牀旁搬了把椅子,他坐在一旁,嘆了口氣道:“和親王,你要保重身體。”
和親王剛被把過脈的手就放在邊上,顧元白輕拍了他的手背兩下,和親王倏地一抖,手握起了拳。
田福生大着膽子小聲勸道:“聖上,和親王應當多多休息,您快出來吧,當心過了病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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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衛長也在一旁勸着,顧元白終究還是起身,他親手拿起被子,爲和親王蓋得嚴實。
身子微俯,背上的青絲跟着在眼前晃盪,貴重的宮廷薰香味兒傳來,和親王眼中的神色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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髒、深、黑暗。
泥濘一般甩都甩不落。
他壓抑地偏過了頭,閉上了眼休息。
聖上直起身,瞧見他這模樣,便也沒說什麼,悄聲出門了。
過了不知道多久,門外的聲音總算靜了下來。房門被關上,昏昏沉沉的臥房之中罪孽四散,忽的房門被推開了一道縫,王先生走了進來,拱手道:“王爺,聖上已經離開王府了。”
和親王道:“離開的好。”
“聖上很關心您,”王先生輕聲道,“王爺何必傷了自己的身,半夜跑去澆冷水。”
和親王輕哼一聲,覺得好笑,他搖搖頭,從牀上坐起身,“你懂什麼?”
顧元白這哪裡是關心他。
*
回宮的馬車上,顧元白閉目休神,御醫爲他把着脈,又細細瞧了瞧他的面色,神情稍鬆,“聖上尚且無礙。”
“嗯,”顧元白應了一聲,似是隨口問道,“和親王的病可能看出患了幾日?”
御醫爲難地搖了搖頭。
顧元白不再爲難他,而是支着頭獨自想着東西。
聖上曾經規定,鬧市之上不可縱馬行兇,馬車也有速度限制,因此駕車的人行得極慢,馬蹄踢踏踢踏的響着,顛簸感被層層毛毯所吸去,馬車中穩如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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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片刻,顧元白突然睜開眼,他掀起窗簾往外一看,就見一個巷子深處正有一羣人對着牆角在拳打腳踢。
“……奇技淫巧……”
“木匠的破爛玩意……”
“……枉當讀書人。”
破碎的話斷斷續續的落入了顧元白耳朵裡,顧元白掃了一圈,目光定在一旁四分五裂的的木頭殘部上,看那個模樣,應當是個自制的弩.弓。
顧元白當機立斷道:“停馬。張緒,將那個人給朕帶過來。”
*
徐寧覺得自己快死了。
他緊緊護着自己的腦袋和手,蜷縮在了一塊兒,丟人又狼狽的被人圍在角落裡打。先前做出來的弩.弓已經被他們踩成了碎片,他以爲他可以靠着這一手的木工活讓他們認錯,沒想到他最愛的東西也救不了他。
士農工商。
徐寧已經有了秀才功名,原本不應該這麼狼狽的。
可他偏愛那些奇技淫巧,偏愛工木活計,家中木質的東西都被他拆了研究,越是研究就越是熱愛。
可別人覺得他一個秀才喜歡這個是丟人,是走歪路,那些人看不起他,不僅看不起他,還嫉妒他考中了秀才,所以要毀了他。
最熱愛的東西偏偏有讓他承受不住的壓力,他對工匠一活也變得又愛又恨,甚至還有幾分怨氣。
可要停止的話,他捨不得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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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寧滿臉熱淚,他憋着呼吸,又被狠狠踹了一腳。
正當他滿心絕望的時候,背後卻突然想起幾聲慘叫,徐寧擡起頭,就見幾個長得人高馬大的人走了過來,沉聲說道:“過來。”
徐寧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一臉惶恐地看着巷口那輛氣勢非凡的馬車,“你、你們是誰!”
侍衛長急着回到聖上的身邊,便言簡意賅道:“你的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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