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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元白說要查, 那就乾淨利落地去查。小半個時辰之後,當日所有的人就來到了顧元白麪前。
大內的宣政殿,金碧輝煌, 威武非常。
兩旁的宮侍垂首站立, 空氣之中一片宮廷醇厚幽香。紅柱高聳, 闃然陣陣, 這樣的恢宏氣勢, 要比那日在荒郊野外之中更讓人來得畏懼和緊張。
跪在下面的薛府衆位家僕汗不敢出,顧元白坐在高位上,看向薛家的僕人, 淡淡道:“說說吧,那日到底是怎麼回事。”
薛府奴僕躬身行禮, 小心翼翼道:“聖上, 小的們那日只是跟着褚大人來到了鄉間, 絕沒有窺探聖蹤,也絕沒有和那羣刺客們同流合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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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完, 就屏息等着聖上的態度。顧元白漫不經心道:“繼續。”
他們只好繼續說道:“小的們未曾想到聖上也在那處,這是小的們的罪過,小的們甘願受罰。”
薛府的奴僕對主子也是一條條忠心不二的狗。
顧元白笑了,“那你們告訴朕,是誰派你們去跟着褚卿的。”
褚衛默不作聲, 他也在這處, 因爲被召來的急, 身上還穿着一身青色的常服。
黑髮被冬風吹得稍亂, 額頭升起薄汗。他被聖上特許, 筆直站在一旁垂首聽着這些薛府奴僕的話。
跪地的衆人不敢欺君,“是二公子派我們跟着褚大人的。”
褚衛這時纔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 他微微側着頭,朝着這些家僕看去。
這些家僕各個都很是強壯,肌肉虯結,體格魁梧,看上去都有一番高強武藝在手。是了,要是沒有本事,怎麼會被薛遠派來殺害他呢?就是不知道這裡面有沒有曾經在巷子之中毆打過他的那些人了。
褚衛想到此反而笑了,青衫袖袍在空中劃過一道清流,行禮俯身,微有疑惑道:“二公子?可我從未認識過這位二公子。”
薛府上的家僕心裡一咯噔,道,壞了。
他們面露苦色,絞盡腦汁地去想怎麼接下這話。顧元白卻已經不想再聽他們口中所言的真假不明的話了。
他側過頭,下頷的線條連着修長的脖頸,冷漠道:“派東翎衛的人去將薛府二公子請來。既然這些人不敢和盤托出,那就有必要去驚動一番薛老夫人了。”
“一點一點地查,大大方方地告訴薛老夫人他們家中的奴僕做了什麼事。將他們府中兩位公子的房間,來往之間的書信全部找出來,”顧元白半俯下頭,黑髮柔順地在玉般臉旁滑落,餘光瞥過跪在地上的人,“連他們的房間也都好好查上一遍。”
薛府衆人忙道:“聖上,小的們什麼都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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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元白笑了笑,道:“朕卻不願意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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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元白會用東翎衛作爲自己的眼睛,作爲自己的手,去代他看看事情終究是如何。
東翎衛的衆人都是精兵中的精兵,他們的身體素質已是強悍,邏輯思維更爲縝密。經過半年的訓練,他們對蛛絲馬跡的敏感和銳利,已經達上了一個新的地步。
東翎衛先禮後兵,客氣地同薛老夫人示意過後,他們便兵分兩路,分別去查聖上想要的東西。
東翎衛的腳步很輕,進入一間房後也不會在其中待上許久。不到兩刻鐘的時間,東翎衛的人就如潮水般褪去,乾乾淨淨從薛府離開了。
被他們查看過的房間仍然規規矩矩,不見絲毫混亂。除了少了一個薛府的二公子,幾乎就沒少了其他的東西。
薛二公子正是被東翎衛的人擡到了皇宮,送到了聖上的面前。
他的腿還是斷的,成了一個殘廢。若說京中誰的名聲最爲難聽,那麼誰也比不過面前的這位薛二公子。
顧元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睛還定在奏摺上不動,繼續批閱着政務:“這就是薛家二公子?朕還記得你。”
被聖上記着的那件事不是好事。薛二公子躺在地上,卻比跪在一旁的人還要緊張,戰戰兢兢地說着話:“聖上,草民薛林,感念聖上還記着草民。”
顧元白撩起眼皮朝他看了一眼,“你倒是同你的兄長不像。”
薛二公子道:“小的比不上兄長。”
顧元白不說話了,在奏摺上寫了一個“可”字,將其放在一旁。開始看起東翎衛放在他面前的證據,其中,最上處的就是一封被撕得四分五裂的信。
東翎衛發揮了強大的偵查本領,將這些碎片從薛府各角落一一找了出來,只是還有一些已經消散在風雨之中,再也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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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翎衛的領頭秦生沉聲道:“聖上,薛老夫人只說一切都由聖上定奪。”
顧元白神情稍緩:“朕知曉了。”
他坐了一會兒,才伸出手,細長的手指白玉扳指沉沉,將那張碎紙片拿到面前看了起來。
*
一句口信從北疆傳到京城,這裡面有諸多諸多不確定的風險。
薛遠沒法確定這句話能不能真的傳到京城,能不能傳到顧元白的耳朵裡。
而萬一真的傳到京城了,經過驛站的層層傳遞,這話最終又會變成何種樣子?
如果裡頭有糊塗記性差的人,又不把這一回事當做事的人,或許還有同薛遠有仇的人,這句話就會被完全扭曲了。
在北疆什麼都幹不了的這段日子,薛遠什麼想法都想過了,越想越是將事態往嚴重的方向想。他的精神狀態看在身邊人的眼裡,暴躁得好像是被踩了尾巴無法入眠的獅子。
最近的契丹部族已經深入草原,也沒有戰事可上書。薛遠陰翳了幾日,覺得只有早日處理好遊牧人,才能早一日回京。
他同薛老將軍請令,帶着人在冰雪掩蓋之下三番五次去查探匹契和吐六於兩部的情況,發現這兩部已經有了聯繫,隱隱有結盟的意向。
駐守在邊關的數萬大恆士兵終究讓這些部族感到不安了,他們原本以爲大恆士兵在年前就會退回,沒想到看他們的架勢,這是要留到年後了。
爲什麼要留到年後?大恆士兵要在邊關駐守這麼久,有點腦子的都知道來勢不善。
等薛遠將這個消息帶回討論時,京城之中,聖上已經將東翎衛查出來的東西看完了。
包括薛遠寫給薛林的那封拼湊出來的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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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家僕只以爲信中寫的就是要褚衛的命,這會兒都有些臉色灰白。但薛二知道信中的內容,反而比他們好一點,甚至有些幸災樂禍地想,他又什麼都沒做,這信也是薛遠寫的,要降罪那就給薛遠降罪吧。
顧元白看完後,擡起頭,臉上陰晴不定。
“褚卿,這裡沒你的事了,”聖上壓着語氣中的火氣,“辛苦你多跑了一趟,回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