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远确定了,这两兄弟在刚刚算是演戏,当然,或许项烁是真的愣,而导演,是项炬。
“天子使者自然有天子使者的规矩……”
程知远突然开腔,让两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但那股腔调,却怎么听,怎么别扭,有一股子莫名的傲慢。
项炬的眼中飘过不易察觉的思索之意,而项烁则已经是有些怒发冲冠的状态了。
程知远却“不急不躁”。
“我是天子之使,地位尊崇,项氏乃楚地封君,自古以来,子、伯、侯、公,君、王、帝、后、皇,此礼法所在,阶级尊卑所立也!”
“除去周王之王,上承夏后,商帝之天子名,其余王,不过都是诸侯之王,更不必去说,诸侯之下的封君。”
“你的意思,我昨夜熟睡前,还得提前知道你大兄,你项氏,何时来访?是夜,是昼,是昏,是旦?”
“你项氏好大的天威啊?楚王召见天子使臣,还要上殿前焚香,招待时,必须要呈上腊肉,你项氏深夜来访,是要我给你呈上腊肉吗?”
程知远一番话,颠倒来去,项烁犹是愣的可爱,脑袋一晃,盯着程知远的眼睛就像是会说话,又如同要吃人!
还是项炬反应的快,他连忙上前,恭敬道:“使者何出此言啊!是在下不曾通报,搅扰了使者在前,已然是诚惶诚恐!不敢再生事端,今日让吾弟来,本是做个见证,怕朝堂之中,有人颠倒黑白,污蔑项氏,而吾弟出言不逊在后,再让使者动怒,以至于说出这等羞辱之语,全乃项炬思量不周之过,实是有大罪责也!”
他说着,便行礼拜下,这通认错态度诚恳至极,几乎可以说是贵族中,君子检讨书的典范。
而项烁目瞪口呆,旋即怒不可遏,那脑子抽筋居然就要把剑刺过去出来!
这一下着实让项炬恼了,他一把抓住其弟手腕制住他,发怒呵斥道:“项氏不过一小小封君,岂敢奉天子胙!”
这一句话犹如雷霆贯耳,项烁这才回过味来,顿时身子一僵,心中大骂程知远险恶!
天子胙,胙本是腊肉的意思,孔子收徒就要三根腊肉为拜师礼,这东西说贵重也不贵重,平民黔首想搞也能搞到,但是,天子的腊肉,不是那么好拿的。
只有诸侯,公,乃至于王,才有资格奉天子胙,项氏不过是楚王封的一个新封君而已,而且如今还不是世袭,族中人口虽多,却只有项武担级别最高,也是唯一的新的大贵族。
权利不大,位置不稳,哪怕楚国自称不奉中国号令,然而这个问题,同样不是项氏能接的。
奉中国号令,那就是越过楚王,是僭越。
不奉中国号令,那就会被视作项氏有不臣之心,春秋战国时代,臣子搞掉君王的事情绝不少见,但凡有些许可能,就会落人口实。
尤其是在楚国,项氏为了自家前途着想,其实已经和屈景昭有密切往来,神门和贵族的拉锯战持续了很久,贵族们当然不愿意楚王头上还有众神压制,这样他们变成了第三等,其实被剥削的很厉害。
如果被神门的走狗们,指控项氏已经有确凿证据与中原往来,甚至倒戈,那项氏如果不及时出逃,肯定是被众神拿住,然后活剐了祭天的下场。
人都是惜命的,贵族更是如此,放在任何时代都是绝不会改变的事情,当然,这个惜命不代表他们不愿意战斗,在这个时代,乃至于西方的这个时代中,贵族所谓惜命,是指的政治斗争,而不是真刀真枪的厮杀,他们甚至会拿起兵器冲在第一线。
所谓身先士卒,这才是打胜仗的不二法门,也是第一准则,所以主将可以不上战场,但是再这个时代至少要亲临一线去鼓舞士气。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项炬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奉天子胙的意思,项烁则是咬的牙痒痒,盯着程知远,清澈的眼睛里都是怒意。
程知远只是把白崭舞放在自己膝盖上,同时,还有洗血与斩蛟。
“所谓礼乐,上下尊卑也,而且,我为使者,当有礼遇,项氏深夜见我,难道我就不怕么?”
“我与项氏素不相识,如今楚王召令未达,项氏却偷偷造访,恐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