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惑道尊并不把天道之剑放在心上,天之青火对她来说,并没有那么可怕,更何况这并非是当年的大天道,不过是一些残火罢了,她的注意力,集中在那枚竹简上。
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似乎风吹过去都会断裂一样,这种东西,要拿出来对付自己?
荧惑不会妄自尊大,因为程知远不是那种蚂蚁一样的对手,堂堂学宫大祭酒,如今天下间也是一等一的人物,若说是因为发疯而拿着一枚简牍试图感化自己,那实在是过于荒诞了。
“你本不必如此拼命,我只要那个孩子,你现在的情况,都是你自己自找的!”
荧惑道尊开口:“当年你将我打落人间,那也是因为我本就要应劫,你既伤我也助了我,天下大乱,我以真身显世而不必化入人间,故而虽然境界跌落,气血衰去,但我依旧是我,而未曾变化他人。”
“我们与穷天不同,他的道性在于见证。”
“那种体验别人人生的感觉并不好受,而抹去那些人格的时候,往往让我觉得悲伤,因为这些人放弃了身为道尊的尊严,而眷恋曾经身为人或者神的身份,那种低劣且卑微的情感,应该是存在的,但却不应该为了一些蚂蚁而展露。”
“道尊不是神灵,但道尊的情感应该为相等的,有价值的东西所展露,如果看到了大道,那么我会喜极而泣,但仅仅是因为人间的爱恨离别,那简直就是让我恶心的东西。”
荧惑道尊的这番话,已经是告诉程知远一个重要的讯息,那就是过去之时,道尊降临人间,化身在世的时候,是有特殊的人格的,除了老聃。
穷天道尊或许特殊的“道性”就是化身的见证,而荧惑道尊这种主杀伐战争的道尊,显然不可能以化身来证她的大道,故而每一次新的人格诞生都会被她抹去,她在历史上有很多身份,但那些身份却似乎不能说是完全的她。
“你听懂了?人间的,包括你所拿取的,希望得到的,庇护的,那些东西,对我来说都微不足道,利益之上就是道,而利益的交换也是为道而存在,如果秦国此时告诉我,他们有办法让我瞬间成为证明大道之人,那我立刻倒向秦国,放弃这个孩子也无可厚非。”
程知远回应:“你可以试一试,或许真的有呢。”
荧惑:“或许那就是没有,空口无凭,现在我能看到的,是这个孩子,至于我刚刚说的那个假设,你如果可以拿出证据,我自然退去。”
“我不管你刚刚拿出的简牍,里面藏着什么手段,但我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虽然强大无匹,世间也算一等一的人物,但是我掌握着‘完整的道性’的力量,这是你们这些天帝人物、立道圣人所不能掌握的东西。”
道性,合道之性也。
道性存于真极而周备万物,道性正是众生成“道”的种子。
道尊有了道性,故而区别于天帝人物们,但他们也受到一定的约束,譬如与人间纠葛不断,要下来应劫化世,但大道就在眼前,似乎触手可及,对于道尊们来说,千古的岁月,或许只是一两次大梦而已。
程知远当然不会回应荧惑,而荧惑道尊也露出了失望的意思。
“你既然依旧不愿意的话,那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将死者,岁月将铭记,但世间却会淡忘一切,至天地回风返火,重新开辟!”
“天部其一!”
天地间的元始元气开始崩散,就像是一块块坚固的高山大岳坍塌倒下,无数的黑风沉浮于幽暗的蒙昧!
仿佛万古的声音都消亡了,一切都成为尘土,只有这远古的蒙昧才是真实!
荧惑道尊的声音,以及她的身躯,站立在亘古之前,岁月都开始消退,连程知远自己的存在,仿佛都要化归虚无!
“千岁之后,天可倚杵,汹汹隆隆,曾莫知其始终!”
这一击,所谓天部其一,便是岁月夹缝中的力量,那些亘古变乱,混沌的岁月降临下来,那些昏暗可怕,自往古以来厮杀征伐的时代,在这一瞬间,聚集起来!
所谓天可倚杵,意思就是千年之后,天地会变的相近,立木杵(圆木棒)在中间,圆木棒的上半部分能抵着天空,而下半部分则可以抵着大地!
汹汹隆隆,意味着其声其势大而纷乱,杂而无章,而曾莫知其始终的意思,则是在讲,没有人知道这是在哪个时间点开始的,也没有人知道,这段岁月会在什么时候终结!
是,正是似乎千年之后,不知某一瞬间,亦或者每一个瞬间,都在同时发生!
亡去吧,葬在岁月中!
荧惑将这千古的岁月抹去,要将程知远所在之地以后千年的时光聚合为一,这个一代表着最亘古不变的蒙昧!
而程知远,将被打落在蒙昧之中,在这千古的岁月内,化为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