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天。
众人抵达了扬州城郊,远远可见扬州城门。
江南冬天与京城冬天不一样。京城冬天是干而冷的,风刮在脸上如刀子般生疼,江南却是湿而寒的,风刮过来时像冰刃般又冷又利。
一连疾行了近十天,众人风餐露宿吃干粮睡野外,都凭心口一口气撑着。
看见了城门,所有人都是长舒一口气。
总算到了。
虽然知道城墙内可能是个人间炼狱,但他们多日千里奔袭,已急切盼望抵达目的地。
这时迎面刮来了一阵冷风。
风除了冰而凉还夹杂着一团团黑乎乎的东西,扑到人脸上时还有点痒。
一些士兵被迎面打到,呸呸呸几口后,抓住那团黑东西:“这是个什么鬼东西,看着怎么这样像……”
蒋明娇沉声道:“这是人的头发。”
“每到有大饥荒时,被饿死的人尸体要么会被饥民吃掉,要么会被野兽鸟雀猎食。等肉都被啃光了,只剩一个空头骨,头发无所附着自然会被风卷走。”
众人齐齐一悚,背后爬上了冰凉地寒意,汗毛都不自觉立了起来。
蒋明娇沉声道:“江南在瘟疫之前曾有长达数月的水患。水患导致粮食颗粒无收,造成了一场大饥荒饿死者众,因而会有这种黑风,附近一定有许多无人收敛的尸骨。”
外围一个士兵哭着惊呼道:“我、我脚底下就踩着一根腿骨。”
“我脚下也有一个头骨、一个咕噜头,上头还有肉……”
“这土还是新的。这些骨头应该是已经被埋到地里后,被人挖出来的。”
……
所有人都面若菜色。尽管来之前有所预料江南灾区情况恶劣,但尚未踏入江南就遇上这等惨景,仍旧让他们毛骨悚然。
蒋明娇沉着冷静道:“所有的人把口罩和面罩手套都戴好。从现在开始我们接触的每一个人都可能身患疫病,必须防患与未然保护好自己。”
众人忙取来药膏填充好口罩,一一戴好面罩手套、将全身都包裹好后才稍微安心,内心不免有着感慨。
——女神医这些东西虽胡闹,却着实能给人安全感。
蒋明娇这才对谢参将道:“参将,还请让将士们准备好武器抵御灾民,接下来将是一场硬仗。”
沈草儿不禁问道:“咱们不是来帮忙救灾的吗?怎么要抵抗灾民呢?”
小徒弟与一众女孩子们亦是迷惑不解看蒋明娇。
谢参将麾下亦有一些士兵不以为然。一群饿得发晕的灾民罢了,怎么就成了一场硬仗了。
——女神医有些危言耸听了。
倒是牛远道赞赏看蒋明娇一眼——好聪慧的女子。
谢参将明白蒋明娇的意思,面色凝重地下令准备好武器,将牛府尹与仁心堂众人团团保护好,朝扬州城门而去。
扬州城门紧闭。
牛府尹松了口气:“扬州城是江南疫情最严重的地方,我还真怕扬州城门打开,将那些灾民全部放出来了。”
届时瘟疫扩散到全大周疆域,那将是一场浩劫。
牛远道说:“扬州知府既然已叩响了登闻鼓,必定不会和江南督抚沆瀣一气,任凭事态发展了。”
蒋明娇亦是勒紧了马缰,遥望着扬州城门。
父亲与大哥就在扬州。
谢参将走在最前头,领着一行人接近了扬州城门。
城门边忽然窜出了乌压压一大群面黄肌瘦的人。分明是冬日,他们个个却只穿破旧单衣、皮肤黑瘦,眼窝深凹下去、肚子大、腿脚细瘦、肋骨根根分明,看起来极为可怖。
那人数足有数百上千,黑压压堵在了城门口,目露垂涎地望着众人座下的马和一众孩子。
“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