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民对那个女枪手的记忆,可谓刻骨铭心!这不仅是因为对方在新元饭店舞厅的女盥洗室里给过他一记下马威,也多少带有青春男子对一名漂亮成熟女性朦朦胧胧的爱慕。更何况,经过后来的读报新闻和复盘分析,辅仁学子已经坚信对方系武汉国民政府方面潜伏在北平城内的一名女谍。
只有心系抗战的人,才会在枪口下有意放走自诩为“北平学生救国会”的成员;
只有受过训练的谍工人员,才能有本事和胆量轻取一名汉奸伪官的性命。
尽管事后这一判断没有得到“北平刘关张”的另外两位的完全赞同,刘立民却独自在内心里锁定了那名漂亮女枪手的身份。
而就在今天白天与同学们热议刺杀王克敏的枪手们的来历之际,刘立民还真的在脑海中划过了那名女枪手的形象。直到刚才,骑着脚踏车的他,猛然近距离看到了坐在洋车后座上的魂牵梦绕的漂亮女人,而俨然贵妇人派头的漂亮女人,竟然正专心致志地观望昨天发生行刺事件的煤渣胡同口。
于是犹如电光火石般,辅仁学子的大脑马上将女枪手与刺杀王克敏事件划上了浓墨重彩的等号!
洋车上的漂亮女人,显然并没有注意到骑着脚踏车从她身边逆行掠过的辅仁学子。刘立民却连一秒钟也未犹疑,唰地调转车头,直视着扬长而去的洋车以及女乘客的背影,随即便拿定了主意:悄悄跟上她!
这无疑是个大胆冒险的决定,被对方一旦觉察到,无疑会对跟踪者痛下杀手,说不定都不会给他留下任何解释的时间。
可刘立民还是毅然跟上去了。不仅如此,为确保自己没有认错人,辅仁学子还特意两度从洋车侧面超车、然后再减速落到其后,从而用余光进一步打量对方。
没错,就是这个女子!刘立民兴奋得手心都微微冒了汗。
只不过,他完全不会料到,自己看起来做得天衣无缝的举动,却很快被洋车后座上的漂亮女人于不动声色间洞若观火。
因此,发现那女子突然在路边叫停并下了车、款款走入这个馄饨摊子,跟在后面的辅仁学子并未起任何疑心。思忖片刻之后,索性也把脚踏车支到了馄饨摊子旁,点了一碗馄饨坐下来,隔着一张条桌继续监视。
意外总是不期而至的——继上一次被这名女枪手打了个措手不及之后,刘立民再度领教到了对方的厉害:还未容他做出任何反应,对方已经落坐在当面,一针见血地将其把戏戳穿。
或许是因为早就在心底将女枪手列为了抗日同仁,刘立民在尴尬慌乱之余并未恐惧,反而进一步对女枪手产生了亲切好感,这才有了他抓住对方胳膊、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冲动言行。却不知,只凭他这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个惊险的来回——若非两人处于华灯初上的闹市,对方已然萌动杀机!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军统女上尉咬牙切齿地低声呵斥,眼神中满是冰冷之色。
到了这一地步,辅仁学子已无退路,唯有继续释放诚意示好,以求得对方放心认同:
“你不必过虑,你其实知道我和另外两个好友都是北平学生救国会的,你也看到过我们三个是怎样共同对付汉奸的!我们宁可丢了性命,也不会出卖你的一丝一毫的底细!请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