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泡附着在那已经再难前进的屏障边缘。
来自维斯瑞凡的指令轻轻地震碎了它们的外壳,它们内部被强行塞入包含的,那小小的黑红色二维花纹延伸区和正圆形的、就好像能吞噬一切目光和神智的小小斑点被暴露出来。
包裹它们的封装外壳破碎了,但是外壳与封印目标的“内容物”之间的联系坚固且全面。它们之间彼此的联系开始成型闭环,其中的信息联络每进行一次流转,强度就会得到一次相当可怖的增强。
维斯瑞凡注意到,即使是战场已经如此混乱,甚至说交战其中的一方本身就携带着无比浓厚的、这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但是交战双方彼此还是一瞬间就察觉到了这些威胁的存在,它们之中的一部分调转了自己的注意力,并将火力分给了这些不受欢迎的、从来没能捕捉到任何可以被称之为实体的现象源。
“秩序在天生痛恨死潮?”面对这相当迅速的动作,维斯瑞凡的动作也不禁一滞。
“......还是坦诚相待吧,需要隐藏的秘密早晚会被揭开。”
许多泡泡已经被击碎,而新的末日-创世攻击波次也再一次吹动烈阳并撕开了那广阔的白色海洋,不过这些明面上最直接的现象虽然仍然充满了真实的危险,但是维斯瑞凡能够看到一些来源于曾经,来源于现在,来源于文明上空“存在属性旋涡”的动向——更多的,来自虚空中直接的信息正在流向自己。它们会表现出怎样的属性,催动这一切发生怎样的“变化”或许并不确定,但是她知道,曾经,那个庞大的、能够将自己的历史与过往看作是微不足道的小问题的强大存在最终定下的、那可能并不完善的目标正在实现。
那座大陆被摧毁只是一点点时间上的问题。
剩下的泡泡很快将不断循环的信息流迭代膨胀到了极限。而那些信息流之中,已经爬满了亵渎秩序、令人无比作呕的黑红色花纹。
就好像已经约好了某个时间一般,那些原本规则且相对稳定的大门失去了原本光滑的结构,它们失去了边缘,黑潮从破碎的门口滚滚而出,它们沿途直接吞噬并且遮蔽了一切。
直接看去,这些黑潮就像真的拥有实体一般,它们可能是某种吞噬信息表征和存在本身的实体,但是在看到它们的时候倘若还能保有理智,那么它们只要稍加对比就能得出结论——这些涌动的“黑潮”要么就是因为“需要感知”和“感知接受元素区间不存在”,要么就符合自己一直保留下的“空白底噪声”,然而这些本身可以说都不存在,它们都是来自于秩序生物进行的自我暗示,对自己“可理解之外”的部分做出的自我补全。
黑潮扩散开来,它们沿途吞噬了星光之间的对抗,吞噬了形而上和形而下的虚无关联和实体结构,它们吞噬了舰队和护盾,也吞噬了秩序和现实。
那是一片大到不可想象、可能是跨越了成百上千亿光年的巨大活化死潮实体。
维斯瑞凡注意着偶尔泛出血色光纹的实体对周围秩序的吞噬,一边开始再一次驱动烈阳的表面,而在与她对立的另一端,开始震颤的天空上下,那颗贯穿了所有存在属性,能够在所有维度和所有时空中无条件绝对生效的黑红色太阳被骤然压缩,但是它的“亮度”却开始不断提升,提升到了难以想象的单点密度。
维斯瑞凡的脑海中,一些只言片语悄然划过:据说在那最后的时期,通过技术手段打开死潮(乱海)接通秩序环境的通道已经成熟,并且实际上它们并不困难,只是它们的成型条件过于极端。
据说,每一个强大的文明,它们在这个被认为是秩序的反相存在的领域内部,都有属于自己的影响范围——那是一片片秩序在死潮深处的投影,层层扩散的、厚重且广阔到难以想象的巨大阴影。文明利用技术和时间空间搭建而出的存在属性就如同一座座辉煌的高塔覆压其上,这些巨大的高塔之间彼此存在着种种联系,而这些联系进一步加强了秩序方向的力量,它们形成了一股永不枯竭永远强大的斥力,而这斥力,则进一步将死潮死死镇压在秩序世界的边界,黑暗的“那一边”。
如果想要建造稳定的死潮之门,那么就需要找寻到原生的“死潮聚合体”,将其保存并记录所有的前世界虚空坐标和参数,并能够使其处于创生和湮灭的平衡里——这样,在这之后,只要将其利用一个超高总度和集度的信息源点激发,就能制造出大致对应原坐标的“黑暗之门”,它听起来并不困难,要想实现这样巨大的总度信息源制造本身就是考验技术的一环。由于文明的内部往往存在着弥漫广大范围的“安全阴影”,要想在文明的核心区域直接压出死潮之门,那就必须要击穿那无比坚固的阴影。这恐怕只会有一种可能——造就灾难,而如果要在文明边疆进行试验……
并非不可能,只是会有太多的危险和牺牲。
只是现在,恐怕也不用再顾忌这么多了——当旋涡散去,大门自身失去支持之后很快就会解体。说来有些奇怪,也可能是有些讽刺:虚空中最危险的死潮实体,那有可能可以铺满一整条世界枝干的庞大死潮结构之中绝大部分的危险性,却是失控的、不断向外扩张的世界结构,来自秩序的力量赋予的。
两颗恒星的光芒同时作用于不断扩散的黑潮中央,它们彼此稍微错过了,来自一方的刻意差距使得巨大的信息集度形成了巨大的秩序高压。在这巨大的压力之下,曾经已经支离破碎的阴影和全新的阴影边界中央,那不甚强大的、反抗死潮爆发的力量终于被打破了。
九天上下,群星之间,一层没有厚度的黑暗,伴随着肆意蔓延的花纹亮起,它们就好像是生命和死亡的边界线,它们划开了暗红色的空间,已经混沌凝滞的秩序场,也划开了无数战舰的护盾——星团摇摇欲坠,而其它各处......星陨如雨。
阳光开始回转,它们就好像具有生命。它们之中的大部分回流烈阳并形成了交织的密布天网,而剩下的一部分,则尽可能挡在了“自己认为”更有价值的目标与大陆沸腾的信息洪流之间:还未失去结构完整的巨大星团,自己创造的、正在缓慢平息位于“上”的无形旋涡,还有......奥术王座,以及那些被提及的“灵魂星舰”之间。
接下来,作为战场中最显眼的目标,她只需要拼尽全力做好防御,做好对抗来自九天的末日钟鸣和末日-创世的一切准备。
其它的行动,无论大小,它们实际上,已经可以在某些程度里被忽略。
就像是免疫,每时每刻,每分每秒,作为一个自洽的个体,个体的整体都需要在微观层面中进行无以数计的争夺和对抗。它们当然重要,它们绝对重要,但是作为可以被看作是“微观”的、来自其本能可以应对并做出反应的存在,现在面对交融的星火,自己已经不必须要看清楚其中的所有细节,她需要的,是分出一部分恒定的力量,让这部分力量去引导自己的身体并自发完成混沌之中蕴含着规律和影响的一切。
对于超个体而言,中枢灵智只需要把握好协调整个躯体的大动向和大动作,它不需要时时刻刻关注自己的每一个细胞。
现在看来,有很多现在暂时实行的观念想法和行动是很残酷的,但是倘若能想一想曾经都发生了什么,帝国又跨越了多少时代,可能跨越了多少个“现实衡量标准”,就能知道,帝国还有自己可能都跳过了太多的阶段、跳过了太多起点与终点之间的中间态。现在的自己也好,整个帝国也好,比起过往的每一个时代,彼此之间或许有所相似,但是相似的部分可能也只是记忆中的躯壳。
没有厚度的黑色平面被规模巨大的信息洪流不断搅动,而随着扰动的扩散加剧和针对于它的打击不断增强,那座黑暗的大陆上空,无形的映射割裂层开始显现,它们就像是大气层,又像是一团看起来会不断蒸发的光雾。
它们的显现本身,就代表着自己对它投入的观察开始出现回馈,这意味着自己的探寻和攻击锁定意识没有因此而被割裂或者屏蔽——它的强度开始更进一步下降,它的作用范围开始收窄。
大陆周围,秩序场内或者独立或者连续的时空区间和超秩矩阵里,无数舰队,无数舰队形成的璀璨星团似乎受到了来自于环境的影响。怎样的环境也好,怎样的秩序场也好,因为死潮的污染与扩散,它们都变得暗淡起来。尽管可以通过自身构成信息的位阶属性和复杂程度进行抵抗,但是这样一个失去理智的环境本身似乎就会极大的增加危险的扩散。烈阳白光煌煌,这些阳光似乎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力并给予了它们清醒和力量。它们挣扎着振奋起来,它们开始调转自己的注意力并将更强大的火力不断作用于已经显现出实体的防护层中。
那无可计算的、诡异而璀璨的涟漪就好像只是轻轻划过,世界末日就好像会因它们而降临一般。
......
“......环境和思想之间彼此会有很强的关联,这一点大家是公认的,我们也是,我也是。”无言的身影背后,一个新的、看起来躯壳变得有些扭曲的人再一次跟了上来,“一开始,大家都有效的利用了那所谓的末日方舟还有末日方舟内部的种种资源,但是帝国的行动似乎很快就抵达了一个可见的尽头,而这个尽头实际上并不实际体现在技术可以应用的层面,它们更多体现于思想的层面。在那个时候,大家都没有意识到一个一切都由信息构成的世界组成究竟可以有多少变化,可能有多少层领域和结构......”
“生命具有主观性,而秩序世界也同样可以提现出主观性。生命的认识来自于周围的秩序世界和现实,而生命又以自己的主观意志和主观想法去影响和改造周围的环境......”
“对于有限的单个秩序世界而言,或许其内部蕴含的信息能够堆砌出的高度是有限的。但是对于虚空而言,对于这个真正承载着无限的平台而言,它的内部蕴含着无以数计的结果,孕育着真正无限的所有可能。所有的需求,所有的现实实际上都已经处于虚空之中。将它们制造出来不过是将石雕从石块中提取出来。虚空是万事万物的最终源泉,对于它而言没有不可能......”
“或许以后,思想会超越感知超越认识,那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有机会我们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