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伪军八连连长带着自己的手下的弟兄心惊胆战地通过董家村大桥的时候,距离董家村大桥大约四十多里地的水泡子旁,一个劲装汉子正在策马扬鞭,沿着水泡子周围飞奔疾驰。眼见小雨淅沥,打在水面之上犹如珍珠卷帘煞是好看,但他却无心赏玩,心中默默地计算:“现在是晚上九点半多,独立团的行动按理说已经开始了,鬼子此时应该也已经到了洋河西岸,此刻恐怕正在过桥也说不定。到真正对鬼子的运输队和炮兵中队战斗打响的时候需得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小时之后,战斗时间约半个小时,而独立团赶往这里的时间又得两个半小时,也就是说自己还要等上五个小时,得两点半左右了。”
此人正是留在水泡子旁的骑兵中队中队长关孟涛,奉常凌风之命等待接应骑兵三连押运弹药的队伍,并与之一起构筑阵地。关孟涛一向谨慎,为了保险起见,他按照常凌风的图纸对阵地的各个角落又看了一遍,仍然不放心,想着时间还早,便再水泡子周围继续侦察。
中途人困马乏,关孟涛便找了一处缓坡上的树林静坐休息,放任马儿吃些地上的鲜草。他百无聊赖地倚树席地而坐,口中叼着一个狗尾草,透过树林的缝隙中,忽见远处东首小路上来了三个长长的人影,似是有什么急事,三人均是步履匆匆。
关孟涛一瞥之间,便留上了神。这个时候到这荒郊野地来的人,恐怕来者不善。他暗自将盒子炮抽了出来,同时在战马的脖子上轻轻一拍,那大黑马倒是颇通人性,知道主人此举是让它安静不可出声,竟乖乖地站立不动,却是连草儿也不再去吃了。
过了一袋烟的工夫,那三人已经走近了,只见这些人身材极其高大,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中拿着猎枪、猎叉等器具,似是猎户。他知道察哈尔一带土地虽多,但是大多十分贫瘠,很多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忙活一年,也未必能够填饱肚子,反倒是一些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打上一些当地的飞禽走兽拿到大一点的集市上去贩卖,日子过得倒也十分的滋润。
这三人行动彪悍、身形壮实,一看就是常年在野外混生活的人。后面两个人身上的钢叉上挑着两只狼一样的野兽,但是步履矫健,丝毫不受影响。关孟涛心想:看样这三人身上也都是有些功夫的人,早闻察哈尔一带的汉子受蒙古影响极大,很多人都是汉人和蒙古人通婚的后代,这里民风彪悍,倒是不能小觑了。关孟涛作为一个西北汉子,向来豪迈,若是在平时,他自然要和这三人上去攀谈一番,但是念着有重任在身,不能因多管闲事而耽误了大事正事,当下便默不作声,任由三个汉子从缓坡下的小路经过。想着这三人多半会去别的地方继续狩猎,只要他们不在水泡子附近,那是自认不会影响到今天晚上的行动的。
待那三人远去,他轻抚大黑马的马头,大黑马心领神会,打了一个响鼻,关孟涛重新跨上马背,自是朝着那东方继续侦察而去。
绕了一大圈,来到了预设阵地的缓坡之前,一路上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只能等在此处了。
他将马领到了缓坡的背面的一棵大树之下,自己则找了一块突出的岩石避雨,虽然说小雨并不大,但是若是淋湿了衣裳也是极容易生病的。
在岩石之下找了一块干燥的地方刚刚躺下来没多少时间,就听得南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声音至少是三个人。而且听那些人说话是当地的乡音,但是中气充足,显然是练家子。他一咕噜从地上爬起,盒子炮已经抓在了手中,匍匐几步,透过草丛向南方望去。
只听得其中一人说道:“大哥,这鬼天气,虽说雨并不是很大,但是行路却是不易,好好的衣服弄得到处都是泥水!”
另一人瓮声瓮气道:“老三,你就别发牢骚了,干咱们这行的有猎物打就不错了,你还要去挑天气,难道天气好了,那些狍子、野鸡就等着你去捉了?”
先前那人气呼呼地道:“二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反正一下雨,我心里就觉得腻歪的很。”
又一人说道:“行了,老二、老三,你们两个都消停会儿吧,咱们是出来打猎的,不是来当大老爷的。从咱们这一辈开始,往上数十几代都是以打猎为生的,这就是咱的命,上天注定了的。”
关孟涛暗想,原来这是三兄弟。
那个被叫作二哥的人道:“大哥说的极是。老三,我们趁着现在多打点猎物,多攒点家当,好先给大哥娶个大嫂过来啊,不然这一家子连个女人也没有,回了家也是冷饭冷灶的,衣服破了还得自己缝补。”
那老三道:“正是,正是,要是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人就好了,大哥有个家了,我和老三也能跟着沾光,有口热饭吃。”
那被叫作大哥的人笑骂道:“一个个晚饭还没吃,就已经是油嘴滑舌的。都是没影子的事,想它作甚?”
那老三道:“大哥,您忘了咱娘临终前拉着咱哥仨的手让咱们找媳妇传宗接代啊?”
那老二长叹了一声:“咱娘辛苦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没见到儿媳妇,这是她老人家的遗憾啊。”
之后,三人都不做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