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中,小六子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今晚你便在这里住下。”风小辛道。
“大人,这是您的家?”小六子问。
风小辛点头。
“有些……”小六子欲言又止。
“小?”风小辛问。
小六子急忙摇头,觉得自己是说错了话。
“不要拘束。”风小辛拉着他坐了下来,道:“现在没有王照在身边,有些话,你总敢说了吧?”
小六子低着头,眼圈发红。
“他说的是不是实话?”风小辛问。
小六子点头,又摇头。
风小辛静静看着他,并不逼问。
许久后,小六子抹掉了眼角的泪,道:“我们若不听话,他就打我们,用开水烫,用烙铁烙,还有针棒,那上面全是血,黑色的血。”
风小辛脸色阴沉。
即便是臭虫,也懂得吞噬——吞噬那些比自己弱小的生灵,以让自己活得更好。所以那石板下的小人物所做的恶,未必便比那些大奸大恶者小多少。
“是否死过人?”风小辛问。
小六子颤抖着摇头:“没……没有。他说,我们是他的摇钱树,是他的宝贝、他的孩子……所以……”
“看管你们的只有那四个少年?”风小辛问。
“他们是照爷的打手。”小六子道,“一个比一个凶恶,不过最凶恶的那个,已经被您折断了手臂。”
风小辛沉默着。
许久后,他说道:“今后你不用再怕王照。他亦再不敢凶你。”
小六子战战兢兢地点头,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风小辛问道:“你的父母呢?”
小六子摇头:“不知道。好多年前,他们将我卖掉,便再没见过。后来府里老爷打人打得厉害,我跑了出来,就……就到了照爷那。”
风小辛沉默着点头。
这一夜,小六子睡在蛛儿的房间里。
这孩子似是从来没睡过正经的床,蛛儿那张寻常的小床,在他看来竟仿佛是极贵重的奢侈品。
他不敢在上面睡,所以躺到了地上。
风小辛有些难过地看着,然后烧了一桶水,帮他好好洗了个澡,将他塞到了床上的被窝里。
这夜,小六子睡了有生以来最香甜的一觉。
早上的时候,风小辛带他出门,吃了些热包子,带他逛了逛街。
小六子平时的工作,就是混迹于街上,但那时他只盯着每个行色匆匆的路人,却少有时间去欣赏周围的景色。
高楼是景,轻马是景,小贩的叫卖亦是景。
不需要壮着胆子做事,不需要担心晚上被照爷责打,便没有了压力。所以街虽然是一样的街,但小六子却第一次生出不一样的感觉。他这才发现,帝都原来这么好看。
风小辛带他到成衣店买了身衣服,虽然略有些大,但远胜他先前的破衣。
他摸着那衣服,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中午时,风小辛带他吃了一顿面,配菜虽然只是几碟简单小菜,小六子却吃得香甜无比。
那之后,风小辛带着他来到了那家酒楼。小二自然记得他,急忙小心地过来招呼。
台前掌柜看到,竟也急忙迎了过来,微笑点头致意。
风小辛提起去昨天那间雅阁,小二和掌柜都吃了一惊。
“怎么了?”风小辛问道。
“没什么。”掌柜急忙笑着点头,“请客官稍等,那间雅阁没收拾出来,我这便上去,让他们收拾一下。”
说着匆匆上了楼。
不片刻,便听到楼上传来骂声:“简直混账!先前怎么不说有人定下了这间?现在吃到一半让我们换,哪有这道理!”
有人厉声道:“你老小子不知爷爷是什么人,那便去城守衙门打听打听!扰了爷爷的酒兴,看爷爷不打死你个龟孙!”
有人冷冷道:“这是你们酒楼自己的问题,与我们无关。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风小辛摇头一笑,这才想到,昨日虽有约定,但只是与两个捕快与王照说了,却并没知会酒楼,想来此时那间雅阁已然有客人在吃喝,自然会有麻烦。
他正想喊堂中其他伙计过来,请他转告那掌柜换另一间雅阁便好,楼上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不片刻间,便听到脚步匆匆之声,不多时先前那小二便下了楼,冲风小辛躬身施礼,道:“客官楼上请。”
风小辛也不多事,带着小六子上了楼。
那间雅阁中,许多伙计正在忙碌着,将吃了一半的酒菜撤下,快速地清理着屋中诸物。那掌柜迎了过来,道:“客官莫急,这便好了。”
风小辛点头,负手立于廊中。
某间雅阁中,有刚刚钻入其内的年轻公子探出头来,悄悄打量着风小辛。
风小辛略有所觉,头微微向那边转了转,那几人便吓得急忙将头缩了进去。
他们在雅阁中低声议论,却不知风小辛耳力惊人,都听了个清楚。
“看清楚了?”
“没……没敢细看。”
“真是没用!”
“你有用,你怎么不看?”
“这个……我眼神不太好……”
“呸,你就是不敢!”
“真是那个风小辛?”
“掌柜说的,还能有假?他总不至于闲着没事,用这由头得罪咱们几个吧?”
“这事真是出人意料,这轰动了整个帝都的案子,就这么了了?定波侯便不再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