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绍珩站在报社门口,看着浩浩荡荡走过的学生、教师,他在人流中看到了岳麓书院的山长叶坤,白鹿书院的山长齐云,还有嵩阳书院的山长赵处一。这些皓首穷经的大儒,居然会有和年轻人一样的热情,真让陆绍珩大跌眼镜。
陆绍珩比任何人都欢迎这些人到上海。上海是经济畸形发达,文化底蕴不够,本来他们报社每天都要派记者四处约稿,现在不一样了,各大书院山长和饱学大儒,涌入上海后带来的就是——文化大战,对,不是繁荣是大战。
齐云这些人都是指点江山的人物,现在看报纸上许多言论都不顺眼,自然要发声以正视听。
哪曾想上海报纸多数都是年轻人办的,投稿的也都是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家伙,你谁啊?凭什么跟我们指手画脚?大儒?大儒多少钱一斤?那些老掉牙的落伍思想还想到咱大上海嘚瑟?啊呸!
结果可想而知,新旧思想来个火星撞地球。
虽然原来也有一些饱学之士和这些年轻人论战过,可分量不够,底气不足,没有这些人声大,最终都被压了下去。
齐云这些人不一样,理论基础身后,拥趸者众多,丝毫不弱于这些年轻人。
上海已经形成了以张岱为首的青年派,以冯梦龙、凌濛初为首的文艺派,以科学院工学院为首的科学派,如今突然饱学大儒如过江之鲫涌入,这些人哪个不是著书立说的人物?一时间各抒己见,这一下就热闹了,上海成了各家学问大讲堂。
论战最受益的还是报社。
所有这些报社,最开始几乎都是赔钱的。比如陆绍珩,他办报之初节衣缩食,生怕造成浪费,多给李易破费。可中华日报很快覆盖了江南各大城市,印数不停增加,逐渐开始盈利了。
可是随着内容丰富,版面增加,陆绍珩发现稿件供不应求。这不应该啊,上海文化名人在逐渐增多啊。
很快他就明白过来,文化名人是增多了,可是报社犹如雨后春笋,不停的冒出来,这些稿件被分流了。于是中华日报又进入稿荒时代。这回陆绍珩可不愁稿件了。这些文人在报上吵得脸红脖子粗,恨不得所有版面都是自己的才好。
崔芸有些措手不及。她哪料得会出现这样复杂的局面?这乱象是管还是不管呢?眼看开荒团的中华日报也陷进去了,她也拿不定主意。到后来不得不把文化界的陆绍珩这些人召集起来研讨对策。
这些人以前经常听李易讲话,就有人提出李易曾说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崔芸终于有了主意:只要立场不是明显与开荒团为敌,就任它去吧。
事实上中国的书生还是有气节的居多,不然投笔从戎也不会成为褒义词。争来议去,还是没出什么大格,只是这些山门有几家也办起了自己的报纸。
这也是被逼的没法,想发出自己的声音还受制于报纸版面,有钱的读书人多了去了,还差这几个办报的钱吗?这回咱想说啥就说啥。
可惜书生就是书生。你印刷报纸容易,得有人看啊,就算你不收钱白送,也得看有没有人买账。绝大多数山门的报纸还是印数越来越少,沦落成内部读物了。再后,就成了学校的期刊。
这些学校获得无数人叫好,只有李汝华不开心。这搞教育太费钱了。如今移民需要钱,科学院工学院需要钱,军队需要钱,这又出来一个烧钱大户学校,而且是持续烧钱大户,能不让他着急上火?
现在李汝华迫切期待李易回来,用点金手再变出大笔钱来,不然他可真有些捉襟见肘了。尤其最近市面上货物价格普遍下滑,别人高兴,李汝华这个经济学家恐慌。他知道开荒团布匹、钢铁、水泥等大宗商品产量越来越高,社会流动资金不足,这样下去,肯定会引起经济萧条。
这个时代钱币和后世不一样。
后世物资丰富了,国家开动印钞机,刷刷刷纸币满天飞。只要控制住不要引起大规模通货膨胀就形势一派大好。
这个时代没有纸币,都是金银铜这些硬通货在市场流通,物资丰富了,货币量跟不上来,就会严重影响商品流通,造成大麻烦。
李胜广从海外送回了大笔金银救了急,可也就是救了急,谁也没料到突然出现上海纺织厂这样庞然大物,也料不到水泥和钢铁这样吞金怪兽出现了,社会流通产品和货币又出现了不对等。
现在急需的是向社会投入大笔资金,但是资金从哪来?
李易离开上海的时候,留下了一个聚宝盆,那就是上海房地产。本来这房地产开发,是可以吸纳富人资金,让开荒团经济危机缓解的。偏偏李易又划出大片土地建设学校和什么公园,而且让崔芸控制土地投入量,这就限制了上海在房地产形势一派大好下掘金能力。
现在李易还有什么点金手能盘活当前局面? 李汝华每天都祈祷北方战事尽早结束。总司令不是说过:发展才是硬道理吗?开荒团需要积蓄力量,需要缓一缓脚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