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段录音对我的冲击实在太大,以至于录音已经停了好长时间,我整个人都还愣在那里,灵魂好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样。
直到吴海洋用手轻轻推了我一把,我才从那种极度空虚的状态中走出来,茫然地看着他们俩。
另外两个人仿佛也知道我的精神状态在垮掉的边缘,此时也不好和我随便搭话,都定定地看着我,一副想说点什么却又不太好随便开口的架势。
等我的神彻底收回来时,我看着放在桌面上的留声机,并缓慢地把手伸过去搭在上面,感觉就像是把手放在田野的肩膀上。
做出这个举动后,我在一刹那间感觉到鼻腔猛地一酸,眼泪跟着就流了出来。
我这是完全发自内心的忏悔。
在我的印象中,上大学的时候,我并没有说过伤害田野的话,但我也清楚,就算我没有言语上的伤害,当时受大家思维的影响,可能也会在见到田野的时候,无意间流露出鄙夷的眼神。
但我流出眼泪,并不单纯是因为这件事,是田野后面的话深深地感染了我。如果一个人能在出生的那一刻做选择,谁不希望自己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田野说的没错,他们恰恰没得选。但我们有得选,可以选择从心底里不把他们当成是异类。
我为那些原本就已经很脆弱,却还要承受各种伤害的人感到难过。
我想起了自己的心理学导师曾说过的话,相比罪犯本身,我们更应该关注的是罪犯形成的过程。
道理的确是如此,可有几人做到了呢?我扪心自问,自己是没有做到。这也让我想到了田野在纸条上写的那句话:如果人群中出现一个罪犯,那么这一群人都是罪犯,没有人是无辜的。
想到这,我吸了一口气,眼睛看着留声机,缓缓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空间什么时候消失的,我甚至都没有感觉,等我回过神来,那道通往现实世界的门已经立在那里,我们三个陆续走了过去。
田野是在我们醒来后的第二天去世的,安妮当时趴在他的尸体上哭了好久,医生护士怎么拉都拉不走。可见安妮也是发自内心的深爱着田野。这一点倒是令人很欣慰,起码田野收获了一份真爱。
接完田野这一单十分特殊的病例后,我的意志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做事根本就提不起精神。公司陆续又接到好几单生意,都因为我的状态不佳,不得不放弃。
尽管如此,公司的高层并没有苛责我,他们是这个项目的研发者,也深知做这种梦境任务,会无形中对潜入梦境的人造成很大的伤害。
我还记得吴海洋做这个工作不到两个月的时候,曾有一次想要辞职的经历。他是因为在一本科学杂志上,看到了和梦境学相关的这样一句话:那些试图观看人类梦境的科学家们最后都自杀了,所以大脑选择让你忘记夜晚的记忆是有原因的。
因为这句话,吴海洋和上头提出要辞职,自称保命要紧。上头当然不会同意,毕竟像我和胖子这种可以和机器相连接的人,是稀有物种。
但胖子死活就是不想再干了,公司高层就只能在合同上做文章来留住他,吴海洋打架是一把好手,玩起文字就不行了,被他们绕的云里雾里,看着合同干瞪眼,好像对方说什么都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