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才说了个开头,顾景行人已经离了桌子,自己上前来接了瓷罐,先是掀开盖子闻了闻,随后整个都捧走了。
还嫌弃福忠:“怎么不早说?”
福忠挺委屈的:“晌午爷就说了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方才看爷忙完了才敢送进来……”
顾景行抬头看了他一眼:“越发会当差了,不许人进来打扰,没说不许送东西。”
福忠连声称是,看顾景行那样儿也不像是个用人伺候的,便自己退了出去,替他把门关上,省的鱼汤香味飘走。
以前他从来没有用宵夜的习惯,这会子倒是把这些鱼汤一次都进了,一滴不剩。
说实话叶婉清是下了实在功夫,做的有点多,这一顿灌下去怎么也有些撑了,顾景行心满意足,人虽然不在眼前,但想想她的手艺在肚子里,总算也是个慰藉。
次日早朝时,许宵鹤也出现在大殿上,既然人已经入京了,总要来上朝的,毕竟是太后的恩典,把人调回来。
太后也并没有加以掩饰,就在大殿上问了许宵鹤关于山东政务的一些问题,问完了隔着帘子还往顾景行那边瞅了一眼,看他站在那像是没事人似的,太后在帘子后头冷笑。
“你久不在京中许是不知情,如今咱们的摄政王大力推行新政,只还是在直隶地界上试行,山东一带尚未推行过去。这有一项就是效仿当年陈司空九品中正制的法子,由地方上举荐人才为朝廷所用,你在山东三年功夫,想必也有见识过山东地界上的能人异士吧?可有能堪当大用的,举荐给朝廷效力?”
谁看不出来太后这是在演戏,许宵鹤从先帝尚在是就受过太后恩惠,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人当然知道听话听音,他开始和太后唱起了双簧来:“回太后,臣惭愧,臣不知。”
“哦?”太后声音透出不悦来,“你这个布政使是怎么当的,三年时间里连个有贤能的人都未曾见识过?”
许宵鹤拖着长腔:“回太后,朝廷选拔人才自有春闱殿试恩科等举措,不设门槛,民间有志之士皆可参加,凡有才者放榜时自会榜上有名。无才无德者要么落榜,要么直接连科举都不敢来参加,又能有什么才能堪当大用?”
太后点头,周围也有些官员点头称是,许宵鹤继续道:“话说回来,或许民间是有能人异士,或蒸得一手漂亮白馒头,或一网撒下去满满当当全是鱼虾,这些也算是本事,可朝堂大殿又不是菜市口,真让这些人来了,岂不是让天下人笑掉大牙?我大秦当真沦落至此,山乡野夫也能上金銮殿?”
这讽刺的有点不留情面了,大臣们脸上什么脸色的都有,但他们站的靠后,谁也瞧不见顾景行脸上的神色,唯独觉得他背影似乎带着阵阵寒意。
热的憋人的天,站在他旁边的人出了一身冷汗。
太后却听的很是欢喜:“听听,诸位都好好听听,这才是我朝廷栋梁该说的话,明事理,懂是非,老祖宗既然定下了科举制度,必然有老祖宗的心血在里头,咱们做子孙的要遵祖训,随意就坏了祖宗的规矩,将来有何颜面面对先人!”
一番话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过顾景行半个字,但从头到尾都是在打压顾景行。
人人都听出来了,长不长眼的也都看出来了,朝廷的风向从今往后大概就要变了。
原先太后毫不掩饰的拉拢顾景行,如今毫不掩饰的打压顾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