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梦仍旧笑而不语。
“你到底说不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张枚气愤不已,感觉耿梦根本就是在寻她开心。
“你要我说什么?说是我杀了陈丰吗?他难道不该死吗?”
“我不明白,你们已经离婚了,二十多年前我几乎帮你争取到了全部利益,可是为什么,二十多年后他又和你纠缠到了一起,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说。”耿梦将头埋进被单中。
张枚一把将被单拉开,怒道:“你到底怎么回事?现在警方那边告诉我的情况是,有人提供证据说陈丰根本就是你预谋害死的,而且证据对你非常不利,你不跟我解释清楚,又把我叫到医院来,到底为什么?”
“因为我恨你。你信吗?”
“你神经病!”张枚差点摔门而出。
她万万没有想到,当年倾尽全力帮助的一个女人,二十多年杳无音信,二十多年后竟然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你恨我?这简直是我这辈子听过最搞笑的话,你恨我什么?要不是我你怎么可能逃离那场可怕的婚姻。”
“我的婚姻是可怕,我的男人是打我,没错他活该,既然如此,他死了不是活该吗?”
耿梦冷笑着说。
“二十多年前,居委会联系我为你提供法律帮助的时候,你可不是现在这样说的,你说你不想继续留在那个家里,说再也不能接受陈丰对你做的那些事,你在这场婚姻里受尽屈辱,没有女人应该在婚姻中承受男人的拳打脚踢,你离开婚姻有错吗?”
“没错,但我后来后悔了。”
“所以你故意接近他,又和他在一起不知道多少时间,然后把他灌醉,打开燃气,将他杀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如果不是这样,那么陈丰到底做了什么?你需要把他杀了。”
“他活该,我说了他活该,这样的男人都该死,我必须这么做,我只能这么做。”
耿梦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眼盯着天花板上一闪一闪的灯管,一根正在变坏的白色灯管好像在嘲笑耿梦现在的样子。
“没有人必须要杀人,你这叫什么话。”张枚的心里已经百分百确定,耿梦不仅是有事情瞒着她,而且她一定就是杀害陈丰的凶手。
但是张枚不明白的地方还有很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发现两人昏迷不醒,并且送往医院的时候,陈丰和耿梦的状态差不多,如果这是一场精心计划的谋杀。耿梦和陈丰虽然不再是夫妻,但是他们几乎和夫妻一样亲密无间地生活在一起,耿梦真的要对陈丰做出什么可怕之事,只要精心计划,机会是很多的。
送到医院之后,耿梦醒了过来,而陈丰却死了,耿梦如何知道自己能醒过来?
如果是服用药物,比如安眠药之类的药物,也许可以在剂量上提前计算,一起煤气中毒,结果耿梦没死,陈丰死了,耿梦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控制这件事。
除非......
张枚忽然想到一种可怕的假设,除非耿梦自己也没有想要活着。
这种假设太莫名其妙了,既然都要害死陈丰了,为什么还要将自己的命搭进去。张枚越来越困扰,也越来越没有耐心,但是她知道发脾气和暴躁是没有用的,唯有耐心慢慢走近耿梦的心才能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
这时候,张枚忽然觉得,这不是沐春平日里惯用的方法嘛。
想到这,她轻轻叹了口气,将一把椅子放到耿梦床边,坐在椅子上,拉住耿梦的手,缓缓开口,“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叫我的名字,我猜你一定是有话要对我说。”
说完,张枚发现耿梦的鼻子突然抽泣了一下,随后快速眨了两下眼睛。
张枚在沐春的手绘表情中看到过这样的表情,沐春写的备注是:鼻子突然抽泣可能是对悲伤事件的反应,之后的迅速眨眼一般是为了掩饰内在的悲伤。
张枚猜测自己说对了,于是她继续说道:“所以,你是相信我的,你想告诉我什么呢?现在和我说可以吗?”
耿梦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张枚也索性不说话,足足过了五分钟,耿梦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凄惨。
随后,她说起了这二十年间的故事。
她说当年离婚后不久,她专心做生意,想着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开心也好,对也好,错也好,不开心也好。
既然已经过去了,就放下吧,新的生活还长着呢。
刚开始的时候,她的生意做的很好,也有几位不错的男人想要追求她。
可是耿梦心里却始终不想接受别的男人。
不久之后,陈丰又一次闯入耿梦的世界,耿梦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和这个男人扯上关系,他脾气暴躁,性情不稳定,而且动手打人。
打了人之后又总是千方百计想要不承认,就算是被居委会的阿姨撞个正着,或者耿梦的额头上挂着清清楚楚的伤痕,他都会先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他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如此控制不住。
一番哭闹和吵架之后,陈丰又会承认所有的错,然后乞求耿梦原谅,说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正如现在人们常说的那样,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陈丰打耿梦,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改变过。
耿梦甚至认命了,也许这就是她的命吧,至少陈丰不喝酒的时候,或者说他求她宽恕的时候,是那么的令耿梦心碎。
“我有时候觉得他可能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么暴躁,但是你知道吗?张律师,我最最不能接受的不是他打我,而是他背叛我,他打我,我忍受下来,一次次原谅,他却还背着我和别人女人在一起,这一点是我完全不能接受的。”
“他外面还有别的女人?”
张枚很快意识到,那个叫一梦的人,提供陈丰聊天记录的人,应该就是陈丰外面的女人。
“是的,他外面还有别的女人。”耿梦又发出咯咯咯的笑声,笑声比之前更加凄厉。
“把灯关了好吗?这个灯闪的我眼睛不舒服。”耿梦请求道。
张枚站起来,走到门旁,按下墙上的开关。
病房里顿时一片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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