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禾没有多听,回到房中,关门后慢慢躺回了床上。
从醒来到现在,不过短短一日功夫,却像天翻地覆一般。
那箭矢穿胸而过,透骨碎脏,钉得座椅都被击翻,她应该是死透了。
是崔家,还是卢家?
居然勾结北边来行劫杀之事,简直是丧心病狂。
可是杀了她又有什么用?无论茶、盐还是酒业,其实早已归于义兄之手,便是沈家死绝了,也落不到旁人身上。
她按着父母生前教导,倾家从龙,欲以乱世浮财求盛世富贵,却没想到天下已定,富贵没享到,命倒是没了。
不过有了自己这一条命做抵,想来义兄必会更看顾弟弟几分罢?
沈念禾摇了摇头,收敛心神,不去想从前事,只一心管将来。
看郑氏与裴继安二人行动举止,应当确是两只正经“湖蟹”,不是什么“洗澡蟹”。
虽不知当今天子是个什么性情,可以她想来,其人拿捏裴氏一族,多半不像郑氏说的那样只是因为求娶不成。
义兄先前还同自己抱怨过,几大世家尾大不掉,钱也想要,权也想要,叫他皇帝当得十分不痛快,迟早要想办法处置。
大魏也好,大楚也罢,天下哪有新鲜事,从古至今,月亮一般圆,柿子一般甜。这裴家怕是正好撞在口子上,被寻个理由而已。
只是裴家家境拮据落魄至此,人丁零落,实在是可怜。
不过“沈念禾”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听裴继安口吻,沈父早年与家族决裂,全凭一己之力有了赫赫功绩,眼下奉命讨贼,却一朝失手,十有八九没了性命。
由此,自己也失了倚靠,今后想要生存,还要暂借裴家之力。
她人生地不熟,便是此间年月也不敢确定,还是不要妄动的好。
沈念禾心思浮动,一觉睡得也不太稳当,次日还未醒来,就听得外头吵闹声。
是那客居的谢处耘在叫嚷。
“你回去同她说,我不姓郭,也不要吃她郭家的米,虫有虫路,鼠有鼠路,我就是饿死也是死在谢家,自有裴三哥给我收尸,不会给外人插手,叫她不要再来管我!”
另有个老妇人在小声劝道:“那到底是你亲娘,虽是外嫁,也只你一个儿子,你打她肚子里头出来的,怎好说这样的话?叫她听了,心中怎么好受?”
再道:“今日进学,大少爷、二少爷俱在,独独少你一个,下午官人回来一问功课,夫人该怎样好答?千求万求才进了州学,好容易上次敷衍过去了,那些个学官老爷同咱们官人又不是一条道上的,本来就鼻孔昂到天上,要是借此机会,不给你再去学中,将来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谢处耘冷嗤了一声,道:“是你们郭官人,又不是我姓谢的爹,与我何干?”
再道:“她嫁与大官人家,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也有白捡的儿女孝顺,日日为那几个操不尽的心,哪里还有余下来的空档在我这一处不好受?”
又怒道:“我本就不想去那劳什子州学,原是不愿打得面上太难看,谁知她得寸进尺!且走罢!我看你年纪大了,给个脸面,再闹个不休——我可是连你那主子都敢喊她快滚的!”
果然听得乒铃乓啷一通乱响,吵吵嚷嚷的,也不知是他把人给撵出去了,还是人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