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沈家妹妹在挑食上头,其实不比谢处耘好多少,只她十分会装!
不管什么东西,只要婶娘搛进了她碗里,她都是眉头皱也不皱一下,当即就吃得进去,吃完还要点评。
譬如夸这个菜炒得恰到好处,过一分则过熟,少一分则过生;赞那个菜鲜美,盐下得刚刚好,不咸也不淡,刚好带出本身的滋味。
夸都是真心诚意的夸,毫无半点勉强不说,还夸得很到点子上,可是只要仔细看了,就会发觉她其实于饮食上好恶十分明显。
不要看她怎么说,要看她怎么做。
遇得不喜欢的菜,她只会给面子地夹上一两筷子,再不会主动去搭理,遇得喜欢的菜,却是吃了又吃,只是动作十分小心,尽量不显出自己的偏好来,仿佛没有什么不喜欢,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
裴继安既是上了心,便总忍不住去关注,旁观这许多天,多少也看出几分意思来。
沈妹妹饮食偏向清淡,不爱过咸之物,但凡菜里多放一点油,或是汤中油腻没有撇得十分干净,她都不爱去碰,半点不像在翔庆长大的口味。
不过辛、辣之物,她又挺喜欢。
有一次他拿仔姜焖了野鸭子,下了半锅姜进去,她吃得眼睛都红了,偏过头偷偷张嘴呼气,却还不肯露出半分不行,硬要多尝几口。
郑氏半路出家,手艺其实寻常,往日裴继安便时常自行下厨,此时见沈念禾爱吃自己做的,倒是不太吃得惯婶娘做的,平日里虽忙,怜惜她病体初愈,又一心印书,强抽出时间也要时不时回来做一两回饭菜。
今次他听得郑氏说沈念禾早上只吃了一点绿豆糕,便掰下一角尝了尝。
那糕点一入口,他就知道沈念禾哪里是吃不下,明明是不爱吃!
绿豆糕里应当下了猪油,本是用来凝结并增香的,然则油放得稍有些多,一吃进去便显出腻味来,倒把绿豆的香气压了。
裴继安面上不动声色,伸手把剩下的一碟子绿豆糕全拿了过来,一并包了,道:“晚间我回来再给她做吧,衙门里头人多,怕是不够吃。”
他既是这样说,郑氏便也不好用力拦着,嘴里嘟哝道:“就你事多,衙门里头人要紧,还是你沈妹妹要紧?难道就差这一块两块的!”
然则还是由着侄儿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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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裴继安这一处不放心旁人,亲自取了沈念禾的样式并原稿去得宣州城,另又带了两名衙役一同进了杨家,面上说是来伺候杨老先生,实则也有提防那府上有人得了原稿,偷偷拿出去传递。
杨如筠拿了稿子,连宣县公使库中来人有几个,分别长什么样子,说了什么都来不及去管,已是赶忙先翻出那一册补遗来看,一面看,一面拍案叫绝。
他嘴里诵读不停,读来读去,只觉得唇齿流芳,又想背此时看到的那一首,又想往后看新的,然则偏又对正看着的诗句舍不得,又对将要去看的诗句心痒难耐,简直忙得又高兴又着急,眼泪都要流下来,只恨不得自己多生出两只眼睛去看,颈项上再长一个头来去记!
偏他得了书,手又痒,竟还想要去抄写,当真有种冲动将自己劈作两半才好!
那杨老幺在一旁看着老父又哭又笑,由那诗文牵动所有心思,实在无奈,只好守在一旁,又着下人去请了大夫过来在府上候着,生怕这父亲激动过度,得出什么病来。
裴继安见得杨如筠如此行状,心中好笑,却也未尝没有钦佩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