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儿子,郭保吉毫不藏私,手把手地教,话都是捡最直白的说。
“这一份书乃是上给你看的,也是上给我看的,一旦我这一处显出松动,其余县镇,个个地方都会跟上,届时莫说两万贯,怕是一处两千贯都收不上来!”
“我来此处做监司官足有一载,筹个饷银都筹不上来,天子会怎的看?下头人又会怎的看?今后又待如何服众?”
郭安南听得冷汗涔涔。
郭保吉又道:“况且即便不加赋税,不朝富户要捐纳,难道竟是没有其余得钱之法?你且去看那宣县,知县彭莽是个有等于没有的,却也不妨碍筹措银钱——裴继安管着公使库,短短两个多月功夫,便印了近万部书,早间有人来同我说,城中不少书铺都在卖,另有那杨如筠,一把老骨头了,大冷的天,还要办什么‘赏梅宴’,在宴上推卖此处,活似得的钱能分给他似的。”
“照着此时情况,等到年初,极有可能得个几千贯,碰得运气好,说不定一万也有可能,届时再从其余地方挪个一点半点,不就够了?”
“一个小小的吏员尚能如此,他才多少俸禄?其余人为何就不能?”
郭安南不由得道:“爹,那宣县乃是个例,不能普遍而论——若非有沈家姑娘在,哪里能得如此难得的好书去印,又怎么可能有这般得利?那裴三也是白捡了天上掉下来的好处而已。”
郭保吉摇了摇头,道:“我儿想得浅了,如若换做你在,短短一个月的功夫,从发请令、请人手抄、召齐工匠印制,日夜不休裁剪装帧,得那数千部、上万册书,当真能做得到?况且这才几日功夫,能与州城当中许多书铺谈妥发卖,又能得人帮着四处宣扬,听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郭安南心中不服,忍了忍,还是道:“爹把儿子看得小了。”
郭保吉哈哈一笑,道:“你有如此志气,却也不失为好事!”
又道:“况且为何是他得这样一部书,不是旁人?凡举事情,要看结果,至于其中原因,不许追究得那样清楚。”
语毕,便把此事岔得开去。
一时说完事情,剩得郭保吉一人在书房的时候,他却是忍不住暗叹儿子还需再做锤炼。
有信心乃是好事,可不去了解,唯有经历,就这般认定,实乃自大了,将来迟早要碰壁。
做父亲的,虽是知道吹尽黄沙始到金,可谁又不希望儿女能顺风顺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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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宣县的沈念禾,却是不知道有人把今次衙门得钱的功劳全数归根于自己。
她正忙着同郑氏一同收拾行李。
披风、斗笠、靴子、被褥,凡举不能短少的,全数都要小心收拢好。
郑氏收到一半,手中动作忽然停了下来,把沈念禾叫道身边,小声交代道:“等到得京城,若是旁人来打听你三哥,问到你头上,你只做不知,晓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