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把这些都想过了一回,裴继安复才警醒得过来,连忙收敛心神,又去想明日路程,再想到得京城之后当要去找哪一位疏通关系,好叫国子监快些审书,另又想审得出来之后,当要怎么发卖。
正想到此处,他忽然记起方才还拿了沈念禾写的东西过来,忙又去取了恰才的纸来看,这回倒是看得进去了,又觉得上头列的法子果然十分可行,便在心中细算价格、数量。
等到算得七七八八了,不知为何,他又走了神,盯了上头的字半日。
——怪有趣的。
那字迹或上或下,或左或右,半点不循规蹈矩,丝毫不似旁人的死板。
裴继安自以为得了病,也不强逼自己做什么,只以为今晚的反常都是病症的表征,索性顺其自然,等看了一会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见得时辰差不多了,犹记得跑去旁边催郑氏把药喝完,复才回房睡去。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他就已经醒了过来,因身上并无半点不适,便去喊了镖师车夫,又去取昨日吩咐厨房做的吃食同干粮,再叫了早食。
等到外头样样妥当了,他才去喊郑氏并沈念禾起来。
此时另雇的车夫也来了。
一行人一同吃过早饭,外头天边才擦亮,也不再等着,就此退房出发。
一路餐风宿露,虽也偶有遇得不顺的,不过裴继安行路经验十分丰富,倒也顺利过了,还比既定的日子早了一天到得京城。
他们这一处倒是走得利落,却不晓得前脚才踏得出去,后脚便有两拨人到得驿站里头打听情况。
先是信州通判陈狄家中的管事,特地送了帖子过来,要邀“裴公子上门做客。”
驿官惊出一身冷汗,支支吾吾一通,最后还是只好老实答了。
陈家管事本以为这一回只是个简单差事,哪里晓得会这般,更是吓了一跳,急急问道:“甚时走的?眼下还追不追得回来?”
驿官见得他这般反应,哪里还会不晓得自己这一回出了错,只好苦着脸道:“卯时初就走了。”
又问道:“通判那一处可是有什么急事?如果着急,我这一处使人去寻?”
陈狄的岳丈同大舅子一个正任工部侍郎,一个是知制诰的翰林学士,全在实权上,他自己一路也屡立功绩,很得天子看重,今次到得信州不过半年功夫,雷厉风行,把好几个州县官员都挑翻下台,或发任他州、或贬官、或罚俸,众人皆知其能,并不敢怠慢半点。
那管事的算了一回脚程,也不敢自行做主,只好急急往回赶,同主家通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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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判府里,陈狄的妻子刘氏正同女儿说话。
陈锦娘缠着要用母亲的梳头娘子。
“……上回在苏家的赏花宴上见得苏吉娘梳过‘鸾髻’,发髻高高的,如同凤羽,插上银流苏的簪子,便如同垂云一般,好看极了,我当时就十分心动,一直惦记着,娘把那晴娘子给我使一日,梳一回‘鸾髻’头嘛!”
她一面说,一面窝在亲娘怀里撒娇。
刘氏只觉得好笑,搂着女儿,明知故问道:“好端端的,也无什么席宴,怎的忽然起这样的心思?要在坐在椅子上大半个时辰,你当真坐得住?”
陈锦娘就把头埋进刘氏的膝盖处,恼道:“娘!”
刘氏摸着女儿的头,笑道:“你啊,那裴继安今日来,是你爹找他有事,在前头坐不了多久,未必能看你几眼……”
陈锦娘恼羞成怒,道:“女儿就不能梳给自己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