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保吉把幕僚召了过来,问道:“此处怎么在堤坝上种柳树、芦苇?”
其中一人也颇为不解,道:“想是为了护堤?可从来只听说种树护山,少有听闻种芦苇护堤的……”
另一人则是道:“找个人来问一问便知。”
郭保吉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是很满意。
他由武转文,自然比不得其他的官员好找门客、幕僚,而原本的谋士都是擅长在行军作战、粮秣转运上头出谋划策的,少有长于治事者,尤其遇到这般县镇当中的事务,就有些不凑手。
虽说急也急不来,可若是下头人不好用,上边人也难做出成绩,越是做不出成绩,名声就越不好,那些个有能耐的人就更觉得此处不可栖。
是所谓强者恒强,弱者越弱。
他转头看向了长子。
郭安南也是正经读书出身,又在清池县户曹司中做了好几个月,可谓认认真真,并无半点懈怠。
可他毕竟年纪轻,刚去衙门,旁人再怎么也得看其父郭保吉的面子,自然不可能给那些个奔波劳碌的活予他干,多是做些文书、案头工作,时不时还能跟着知县、县丞四处应会。
若说学没学到东西,肯定是学到了的,可落地到做实事上头,哪里有这么快。
况且各地有各地的方法,十里尚且不同音,清池又不是宣县,他又不是裴继安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回事。
郭安南的性子,说得好听些,是踏踏实实,说得难听点,就是讷于言语。
他本就是给匆忙从衙门里叫得回来,半点准备没有,又跟着父亲急急赶路,好容易到得堤坝边上,才喘了几口气,就又给丢了这样一个难题出来,一时有些发怔,好一会才干巴巴地道:“像是为了护堤……”
郭保吉在心里叹了口气。
平日里不觉得,这一回去京城,他带着儿子上门拜访各处故旧,就渐渐发觉出不妥来。
郭安南脾气是好,为人也足够宽厚,只是太不醒目,另有一桩,不知道是不是在县衙里头待久了,又总是对着文书、宗卷,看起来就有点木木的。
做人可以木,可做事却不能木。
行事里头失了机敏,此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好,将来怎么办?
幸而还来得及改。
自发现之后,郭保吉就时常把儿子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他待人接物,还想要激他的进取之心来,又多有考问。
他自己十四岁就上战场,身上全是刀伤剑痕,大仗小仗,数以百千计。
一将成名万骨枯,尸堆里爬出来的人,再如何收敛,也有杀气同煞气。
即便是自己亲生父亲,可年少时郭保吉外出征战,后来又因母亲亡故,父子两个相处其实并不够亲近,眼下又被时时严问,多数情况下,回答之后,郭安南都明显能看出父亲的不满,难免就更为忐忑。
人越忐忑紧张,表现就越差,如此循环往复,倒叫郭保吉越发失望起来。
郭保吉带着儿子同三两个随从往前走,一面细看荆山脚下的情况,一面想要找个人来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