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峰看上了自己手下,以常理度之,谁人会拒绝?
遇得那醒目殷勤些的,说不得立时就将人塞进箱子里,上头还要装点些绸缎鲜花,立时就送得过去。
然则左久廉却大违寻常。
他面露踟蹰之色,过了好几息,只是嘴巴张合,还是没有出声。
石启贤失笑道:“怎的,怕我抢你的人不成?”
左久廉这才道:“按理参政看上了此人,实在是他的福气,我能调教出这样一个叫参政入眼的,也是运道,然则他乃是自下头州县来的吏转官,正在酿酒坊中管事,眼下正是要紧时候,仓促调离,倒不是寻不到合适的人手接替,只是……”
他虽然没有把话说明,其中未尽之意还是隐隐透露出来了。
——不是舍不得,现在司酒监忙得很,酿酒坊更是重中之重,你是要文书官,还是要我去筹措银钱?
说到此处,他又补了一句,道:“这文章也不是一人所为,众人或添或补,乃是齐心协力之作,不妨等此事了结,一同喊了过来,叫参政考校一番,再从中选拔好的。”
左久廉脑子清醒得很,要是此时把裴继安让了过来,谁知他会怎么说。
文书官虽然官品低微,也没什么权利,但是几乎日日都石启贤在一起,一旦对方说漏嘴了,自家这一番辛苦,岂不是白做工?
倒不如将此事拖得一拖,石启贤手头缺人,不可能空耗着,一朝参政,哪里寻不出一个合适的手下?拖得过去,用不得多久就能把今日事忘了,等到筹银之事了结,更不可能还记得。
便是当真记得,司酒监中多的是正经科举出身,同场考校,难道会全数都被一个吏员转官的压了?
石启贤不是那等固执己见的,虽然有些失望,因知道酿酒坊要紧,也没有强行讨要,便道:“也是,如此能干,当是酿酒坊得用的,还是罢了。”语毕,还未待左久廉有什么反应,就把那折子推了过来,指着其中圈出来的几处地方问道,“这个数是怎么算出来的,口径从何得来?”
又道:“我记得前朝时蜀地酿酒以‘瓶’论,京畿酿酒以‘坛’论,定州酿酒以‘缸’论,度量并不相同,这其中计算怎么全是以‘坛’论?”
左久廉都没来得及松口气,听得这一句问话,刹那间又是一紧,连忙挨得过去仔细看了,果然问的乃是后头附上后续弊端数目计算之法。
他早间看的时候,也仔细跟着计算过一回,并未发现什么问题,哪里晓得石启贤会问得如此细致,一时之间,当真说不清楚,哪里敢搭腔,只好支支吾吾一回。
石启贤为人并不强势,却也不容易被敷衍。
他本来就知“隔槽法”,也对前朝酒税之法颇为了解,拿着折子,复又问了有关计算之法的好几个问题,左久廉五个里头答了四个,当中除却两个勉强过关,其余都不尽如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