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娘不再说话,只仍是十分犹豫的模样。
陈坚白道:“这许多年来,我骗过你没有?”
又道:“我虽不喜欢你那妹妹,可不管怎样都是自小一同长大,况且那又与你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缘,我绝不会生出害她的心思,若不是她要抢你吃食,又如何会有今日?全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周元娘低声道:“若我不叫她抢去,自家吃了,也就没有这事了。”
陈坚白道:“你自小就让着她,当日若是把我也让出去了……”
周元娘倏地抬起头来,道:“旁的都能让,只因旁的都对我可有可无,独你是我心爱之人,天王老子来了也是不让的!”
陈坚白面上笑意更浓,道:“你且放心,此事有我盯着,等到了京兆府就将她放下来,今次留她是为救她,将来她知道了,还要谢你这个长姐的救命之恩,不过病一病,左右她也是个时时爱装病的——从前她给你饭里头放蚯蚓、衣裳里头放蜜蜂的时候,难道管过你半分?”
又翘脚得意道:“我看她还敢时时惦记着抢你的东西!”
周元娘埋怨地看了他一眼,道:“她是个小的,那些不值当的,抢也只管抢了,作甚要同她一般计较。”
陈坚白冷笑道:“旁的东西我才懒得管,我送予你的,你给旁的谁人都行,只这一个,她敢抢一回,就别怪我不客气。”
又道:“我听得你营帐里那些个丫头说,她时时指派你做这做那的,折腾得你半夜都不得睡?你怎么这么傻,她叫你做,你就老实去做?竟不晓得叫人吗?”
周元娘低声道:“究竟也没有几天了,上回你不是说过了京兆府,再走个七八日就能到翔庆境内,我同她毕竟姐妹一场,下回有缘再见,还不知是什么时候,便当全了这一场姐妹情分便罢。”
陈坚白原还想说什么,此时终于做罢,道:“我日日都会叫人送食水过去,又会叫人送药过去,你吃了那些个饮食前万要记得先喝药,过得盏茶功夫,待那药效发出了再吃其他,不要自家中了招。”
周元娘应了一声,又小声问道:“我就这般走了,她们不会有什么事吧?”
陈坚白安慰似的承诺道:“她们于我们无冤无仇,这一路还对你十分照料,我做什么要害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届时自会小心安排,不叫出什么事。”
周元娘半点不疑,终于放下心来,继而又道:“把楚凝一人放在京兆府毕竟不是个事,我想了想,方才去寻了那裴官人的婶娘,请她一同作陪,只是楚凝的性子你也知道,旁人怕是不太愿意——此事能不能去同那裴官人商议一回的?”
陈坚白前头一直都轻松得很,此时听得情人这般说,却是面色大变,惊道:“你已是同她说了?”
周元娘与陈坚白一道多年,自然看出对方的慌张,一时也有些惶惶然,道:“方才说的,也同那沈念禾说了——不过求问一番而已,难道其中有什么不妥当?”
陈坚白急得出了一头汗,又不好骂自家心上人,也不好说旁的,只“哎”了一声,最后以手做拳,用力捶着地面道:“这样大的事情,你怎么都不同我商量一声就自家去做了?!”
周元娘不知缘由,却是十分莫名,也有些委屈,道:“满营只有那郑夫人一个经事的妇人,不去寻她,实在也找不到别人了——不过请她帮着照料一番,若是楚凝好了,还能一同回京,虽是在路上有些不好受,可不用同去回纥,难道不是好事?论理那裴官人知道了还当谢我们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