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椎走后,聂伤立刻又命人去找宿伯淖过来议事。
这几日,斗耆国军队正在收拾行李,把宿城以及宿地能带走的东西,全部装上车马,准备一起带回国去。
宿伯淖一直呆在城里,每天要和聂伤交涉好几次,只为从贪婪的斗耆国大兵手里多留下一点家当。
可是根本没用。
这个年代物质非常缺乏,底层士兵的眼皮子极浅。对他们来说,哪怕一根断了骨针,一条腐烂绳子都是可用的财物,看到了就不会放过,不管有用没用,统统收入腰包再说。
宿伯淖阻止不了斗耆国士兵,便不停来找聂伤,求聂伤给他留点东西。
别的不说了,至少给我们留下点房子住人吧!你们释放的宿国贵族马上就回来了,拖家带口,有老有小的,总不能让我住没屋顶的房子吧?
聂伤也知道自己的穷鬼士兵把宿城内的房梁、门板、窗户都拆了,要一并背回去。
他很不理解,便问一群正在拆房子搬木头的士兵:本国境内到处是树林,何必要从几百里外累死累活的运木头回去呢?
士兵们干的满头大汗,却都喜滋滋的,一个老兵对他解释了一番。
原来刚砍伐的木头是湿木,不能直接用来制作器物,否则会变形发霉。必须要将木头彻底晾干才能用,晾干过程很长,长达数月甚至数年之久,天气又多阴雨,更延长了干燥时间。
所以,国内虽不缺乏木材,但是干木材却不多。
上次老侯在征讨山中野人时,被山洪冲走了全部车辆。为了能迅速造车出兵,侯府把库存的干木料几乎全用完了。也正因为急需补充木材晾晒,所以才有聂伤一伙贱奴的伐木之事。
而且这次大伙掠回了大量人口和物资,势必要大搞建设,用到木料的地方就更多了,定然会出现干木料短缺的情况。
而从宿城房屋里拆下来的都是经年的干木材,拿过来就能用,回到家立刻就能动手打造家用器具、门窗、车船等物,是很抢手的物资。
据老兵估计,每一根干木料的价值都不会太低,碗口粗的一根,依其质量高下,大概可以换得一到五斗粟米,其中还能翻出一些贵重木材来,价值就更高了。
“这点好处,贵人们看不上,对我们这些平民和穷人却很重要。搬一根木料回去,就是全家好几日的口粮,大伙就是累死也要把这些木头抗回去。”
老兵解释完,又对聂伤拜道:“还请国主看在我等小人为国卖命的份上,派辎车多走两趟,帮我们把木料运回去,不然光靠用肩抗,怕是来回十几趟也搬不完。”
聂伤自然准了,等到宿伯淖来求自己时,他才发觉做的好像有些过分了——斗耆国士兵准备把宿城里的房子全部拆毁!
可是他已经把话放出话去了,随意洗劫,以酬将士们的守城苦战。士兵们正抢劫抢的士气高昂呢,他怎么可能给自己找不痛快,给手下添堵呢?
看到宿伯淖几天时间好像老了几十岁,鬓角的头发都白了,聂伤动了恻隐之心。他挠头想了半天,总算想出个凑合的办法,命手下用砍伐的新木修葺了一部分房屋,算是给了宿国人一个交待。
宿伯淖无奈,也只能长叹一声接受现实,每日在城中看着自己的国城被拆成废墟,心痛不已。
谁让自己是战败者呢?能再次复国已经是万幸了,被灭国的贵族,几乎没有好下场,他能继续当国主已经不错了。
聂伤这次又找他来,问道:“淖伯,宿国没了财物,没了平民和奴隶,只一群贵人,谁为你劳作?你有什么打算?”
宿伯淖表情冷漠的看着一边,说道:“不用你管,我们自有活下去的办法。”
聂伤嘲笑道:“不就是从从周边的野人和蛮夷部落掠夺人口,再逐渐壮大嘛。呵呵,每一个家族和方国起家,不都是这样吗?不过你们这点人,能打得过野人?”
宿伯淖瞅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仇恨,冷冷道:“宿国贵人,男子皆是武士,就连女人也可以持兵作战,打几个小型野人部落不再话下。”
“呵呵呵。”
聂伤身子向后倚着靠枕,咧嘴笑道:“你们用什么作战?有兵器盔甲吗?不要说武器,就是吃饭做饭都成问题。你们一帮穷得叮当响的穷鬼,先解决吃饭问题再说其他吧!”
宿伯淖听到这,顿时气噎于胸,双拳紧握,瞪着眼睛直直的看了聂伤半天,才一字一字道:“你还知道我宿人处境如此艰难?是哪个让我们如此凄惨?”
“嘿嘿嘿。”
聂伤毫不在意的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们攻铸时,怎么没想过铸国人比你还惨。”
宿伯淖无言以对,转开话头问道:“你叫我来,到底有何事,快说吧。如果只是为了羞辱我,哼哼,恕淖不能奉陪!”
“好,不说废话了。”
聂伤一摆手,正色道:“我们做笔交易。”
宿伯淖惨笑道:“我国并无余物与你交易。”
聂伤摇头,道:“直说吧,听说任国让你们帮他在大泽里寻找一样的东西,叫做蚩尤之颅,可有此事?你没必要隐瞒,因为任国人已经告诉我了。”
宿伯淖表情惊疑的思索片刻,点头道:“是,是有此事。不过此事与你无关,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别管这个。”
聂伤面色肃然道:“我可以用武器盔甲、食粮、器物、牲畜、车船等物,换你的蚩尤之颅。”
宿伯淖一惊,急忙摆手喝道:“荒谬!我怎敢背弃任国?此事休要再提!”
聂伤笑道:“你找到那物后,暗中给我,对任国只说没找到不就行了。你仔细考虑一下,把东西给我,能换来大笔国民急需的财物,给任国,你什么都得不到!呵呵,难道你真的认为任国是仁义之师?”
宿伯淖神色一动,皱起眉头道:“不可能。他们会派两位巫师来此,专门监察探宝之事,我没办法把东西给你。”
聂伤笑道:“有人监察又怎样?寻找宝物的是你夫人,她在大泽里活动,任国巫师又不可能一直跟在她身边。你让那蜃龙祭司表面应付任国人,却在暗中行动,找到东西后派可靠之人送给我,任国人是不可能发现的。”
宿伯淖意动了,踌躇了好半天,终于一抬头,开口道:“如果能做到,我便与你做这笔交易。若是不成,我会在探到蚩尤之颅后,第一时间把消息传给你,你付三成财货与我即可。还有,你要先交付一些财物给我,我撑不了那么长时间。”
“哈哈哈哈,可!”
聂伤奸计得逞,大笑一声,举起酒杯道:“祝我们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