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伤此行是来试练步兵战术的,本不想参与危险性太高的恶战。
可是却又不能推脱世子受的委任,虽然很不情愿,也只好装出爽快的样子,答应去敌后作战。
从莱水大营返回后,他立刻和众将商议出兵事务。
据世子受给他的建议,莱国能出三到五千兵马,又熟悉地形,足够袭击莱夷后方了。
之所以要派人过去,主要是为了监督狡猾的莱国人,好叫他们认真出力,不要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态算计王室。
因此,带去的军队不用太多,只要能保护聂伤和使者的安全即可。
分析了一番敌我态势之后,聂伤最后决定带一千战兵前去。
此次深入敌后作战,要求部队精干有力。斗耆军共有一千八百人,其中奴隶兵八百,全部带上反而会拖累战力。当然也不能全部都用国民老兵,把所有的奴隶兵留下。
话说这段时间,聂伤一直都在整训部队。不论行军、扎营还是训练,全军一视同仁,给予奴隶兵和辎兵同样的待遇,也不准老兵欺负他们,让奴隶兵尽快融入。
目前看来,效果还不错,至少奴隶兵都不再有抵触情绪。
据奴隶兵中潜伏的内应回报,其实没人想着逃跑。
奴隶们自从军后,每天吃饱喝足,又没受到虐待,为什么要逃?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希望能战场上取得战功,得到封赏,从此在斗耆国开始新的人生。
很多人奴隶兵在故国也只是平民而已,哪怕在战场上立再大的功劳,战利和功劳都会被他们的领主抢去,根本就没有上升途径。
而在斗耆国,他们见到了太多奴隶和平民出身的领主,非常向往,也相信斗耆国主的承诺,都对此次出战抱着极大的期待。
所以,完全不用担心奴隶兵会逃走或者有什么坏心思,他们的求战欲望比国民老兵还要强烈。
聂伤听到汇报之后,心怀大慰,命各级军官放手去挑。
精挑细选了一番之后,最后选出了六百国民老兵和四百素质较高的奴隶兵。
这支部队配备了最好的装备,还有一百匹驮马,另外五头战象也一同随行。
战象部队在翻越大山时吃尽了苦头,此去前路却平坦无山,全是丛林沼泽,正是它们的用武之地。
剩下的八百人依旧由羊甲统领,留守营地。
虽然调走了一千主力,但辎重营还有一千王室辎兵和一千逢国辎兵。押送物资,防守偷袭的莱夷游击队绰绰有余。
世子受前方兵力也吃紧,分不出人手。他听从了聂伤的建议,并没有再派人来,只是给了羊甲一份正式委任令,命他暂为后军主官。
部队很快就准备好了,等到世子受派来的使者和向导之后,聂伤便带领队伍,钻进了东南方的莽莽丛林之中。
……
“尤左侍,此路前方有一个莱夷部落,你的向导没带错路吧?”
在潮湿的林子行进了几十里,队伍就停了下来,聂伤听到斥候的回报后,问那使者。
他身边的一个黄脸青年面色平静的笑道:“没有错,我也知道此路上有夷人部落。”
“不过那部落不是莱夷,而是被夷人压迫,逃入林中避难的蓝夷一支。他们和莱夷有深仇大恨,不会泄露我军形迹的,聂侯请放心行军就是了。”
“这样吗?”
聂伤看了一眼这尤左侍,犹豫不决。
这个尤左侍叫尤浑,就是世子受派来的使者,原职主要负责军中情报和内务,向导也是他找来的莱夷叛徒。
此人和费仲一样,都是世子受信重的属臣,二人同样出身低微,是破落贵族中的精英人物。被世子受提拔重用后,深感其恩,对主君无比忠诚。
到底要不要穿过前方的夷人部落?
聂伤不是信不过尤浑,而是担心此人的军事经验不足,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虽然他说蓝夷深恨莱夷,但人心复杂,谁也不能保证蓝夷部落中会不会有小人为了富贵向莱夷报信。况且向导也是莱夷之人。
自己一支孤军,深入莱夷腹地,若被发现,定然死无葬身之地,由不得他不谨慎。
“呵呵,聂侯是不相信我,还是担心蓝夷不可信?”
尤浑性子的淡然冷静,轻笑起来,脸上丝毫不见恼怒之色。
聂伤摇头道:“事关重大,我不了解那些蓝夷,不想冒险。”
尤浑拿起竹筒喝了口水,思索了一下,又道:“既然这样,我们走另外一条路吧。不过这条路要从恶林泥沼中穿过,怕很难走。”
聂伤道:“我们来时就已经做好了走烂路的准备,只要不惊动莱夷,多艰难的路都走得。”
尤浑叫来两个莱夷向导,用听不懂的话语交谈了一番,向导吃惊的看了聂伤一眼。
聂伤见二人神情畏难,问道:“他们说什么?”
尤浑面色凝重道:“他们说,那条路太荒僻,路上有吃人野人,还有恶鬼妖怪出没,最可怕的是,必须经过一个邪恶巫师的地盘。夷人们很少有人能从那里活着走出来,他们非常害怕。”
聂伤怒喝道:“零散之人也许危险,但我大军经过,哪怕神灵也得让路!对他们说,立刻带路!”
尤浑被他突来的威势慑的脖子一缩,急忙对莱夷向导大声喝令。两个向导垂头丧气的往队伍前面去了。
“看好他们,千万不能让他们逃了。”
聂伤低声吩咐了手下一句,队伍重新启动,跟着向导转向南方而行。
他发觉自己刚才对尤浑的态度不好,担心这货回去会在世子受面前说自己的坏话,又好言相慰道:“尤左侍,我方才只是怒夷人愚昧,并不是对你,你莫要多心。”
尤浑一摆手,不在意的笑道:“我能理解聂侯,我军身处险地,稍有差池就会全军覆灭。你身负重任,心火旺盛,警惕多疑,乃是人之常情。”
“不过,我倒是认为,越是这种时候,一军之主就越要大胆施为。犹豫不决,战战兢兢,反而会误事,乃至陷入困境。”
“……”
聂伤听的哑口无言,不禁低头沉思起来。
尤浑这番话确实非常有道理,聂伤虽然堪称是合格的统帅,但战绩大多是凭借超越时代的眼光得来。真正的军事天赋,可能并不高,甚至不如眼前这位文职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