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臣名叫浑吞,乃是大河桑鸡渡水域之领主。”
黄甲鱼人颇有高等贵族风范,一本正经的躬身施礼。
“大河水域竟然由妖怪统治!”
聂伤心中惊愕,忙起身施礼:“哦,原来是浑吞戍长,失礼了。我是斗耆国主聂伤。”
他嘴里说着,目光却也不由自主的看向鱼人浑吞的额头。
只见此鱼左边额角上沾着一个拳头大的泥螺。那泥螺是螺旋形的,颜色稀黄,看着就是粘了一坨矢一样,很是搞笑。
对方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抬手摸了下泥螺,牵强笑道:“呵呵,这里被人打了道裂口。此螺不仅能止血,还能隔绝脏水,有助伤口恢复,是我等水族经常使用的疗伤之物。”
“哦,原来如此。伤少见多怪,让戍长见笑了。”
聂伤笑了笑,一边应付着,一边暗暗观察他的体貌。
这浑吞的模样和花蟹差不多,但是更高更壮,面目也更加丑恶。脸长的有点像鲨鱼,偏平的大鼻子,满嘴尖牙,很是吓人。一看就是兽血更浓的鱼人。
花蟹身上只有一些小鳞片,防御能力不足,也没有盖住全身。浑吞却全身上下都被枣子大小的鳞甲覆盖,连大半脸上都长满了小鳞片。
聂伤站的很近,可以看清那甲片质地不像鱼鳞,更像蛇蜥之类,胸腹部位的足有一毫米厚,可能比凡人的铜甲还要结实。
视线扫到下a半a身时,他眼角又不禁抽搐几下。
原来这条鱼人还精`赤着身子,只在腰间围了一圈水葫芦样的水草。水草遮蔽能力有限,隐约可见夸下那物像条大鲶鱼一样惊人。
“……怪不得叫浑吞。”
聂伤无语,急忙移开眼睛。
那鱼人被他看的有些难堪,双手拘谨的捋了下水草裙子,闷声说道:“聂侯,小臣奉吾主大河河伯之命,特来与你一晤。”
“啊,河伯?真有河伯?”
聂伤愈发惊讶,客气道:“浑吞戍长,你不是商国属臣,不必对我称臣。”
浑吞依旧恭谨道:“非也。吾主与聂侯一样,同为商之属臣也。”
聂伤很是好奇,问道:“你们是神妖一族,怎会向凡人称臣?”
浑突解释道:“河伯曾向黄帝称臣,封河神,主管大河水事。虞时因理河无方,导致河水泛滥,又被舜帝夺去权位,另以他神代之。”
“后及夏末,吾主助商祖上甲微渡河袭有易氏,立下大功。商汤灭夏一统后,再封为河神,又进商之伯爵,以示恩宠。吾主也以此为荣,世代恭敬王室。”
他又一躬身,一字一字的说道:“聂侯乃侯爵,吾主位次与你,某以小臣相称,正合礼仪。”
聂伤见他言行做作,守礼守的有些矫情,这才看出来,他是刻意严守礼仪,不禁暗笑:“此鱼人怕被凡人歧视,才做出一副文明人的样子。呵呵,看来他很自卑啊。”
此正是收集信息的好机会,聂伤有一肚子问题要问,不慌不忙的请他坐下。瞅中他好面子的心理,对他很是尊重,又是恭维又是劝酒。
那浑突与人接触甚少,不知人心城府,轻易便落入算计。被捧的异常开心,不停呵呵傻笑,对聂伤放松了戒心,言语也再无避忌。
聂伤问道:“我一直知道大河有河神、河伯,却以为只是传说,没想到河伯真的存在。呵呵,伤无知,浑突戍长勿怪。不知河伯是哪位神灵啊,为何很少听说过他的事迹呢?”
浑突道:“吾主原形我不能说。至于事迹……唉!”
他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道:“大河乃是天下最为暴虐之河流,吾主虽是神灵,也不能掌控一二。河水屡屡泛滥,也使他被舜帝责罚,被世人怨怼。这让他心灰意冷,不愿现身见人,是以事迹甚少。”
浑突难得有机会畅谈,表达欲望很是强烈,细细讲述大河河伯的悲催遭遇。
话说黄帝底定天下,封赏众神。神灵们争着抢着到名山大川为神,却唯独最为雄浑之河水无人问津。
因为众神都很清楚,谁当河神谁就得承担责任,而大河是不可能被制服的。以大河之狂暴,几乎年年泛滥,年年都得顶雷,傻子才去。
虽然作为神灵,谁也奈何不了自己。但神灵也是要面子的,自己领地搞得一塌糊涂,被其他神灵鄙夷,被凡人指着脊梁骨唾骂,这谁受到了?
就算不要脸,他们也享受着凡人的供奉和凡人提供的便利。一旦凡人不再供奉他们,就会损失很多利益,不得不分心杂事,从而影响修行。
总之,大河河神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的差事,神灵们都不傻,没人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
而这位河伯,原本只是居于河水中的一位小小野神,因经常出手救下落水之人,在周边凡人中威望颇高。
他性子怪僻,常年隐居,消息闭塞,虽知黄帝封神之事,却并不了解详情。
然后他就被一位心怀叵测的妖神推荐给了黄帝。那位神灵是他的好友,河伯很信任他,亦不知其中利害,于是欣然领了河神一职。
谁想从此就给自己套上了一领枷锁,每次大河发洪水,众神和凡人之主都找他问罪。
河伯有口难辩,委屈的都快哭了。
天地良心啊,他已经竭尽全力在治理河水了!
其他神灵在悠游四方、被人崇拜供奉、专心修炼的时候,他却无时无刻不在殚精竭虑,绞尽脑汁,耗神耗力的努力工作,只为能让河水稍微平静一些。
可是不管用啊!大河挟天地之威,岂是他一个野神能治理的?别说他一个小神,就是全天下的神灵一起出手也无能为力!
于是河伯便自请退位,道自己无能,希望能黄帝能换一位有本事的神灵来代替自己。结果自然不会有人来接这个黑锅,众神不许他甩锅,一起逼他继续背着。
黄帝起先不了解他,这时也才知道他是被人坑了,也深为同情他。自此不再苛求与他,也不听众神和凡人的抱怨,让河伯尽力就好。
河伯总算过上了一段比较舒心的日子。
他被好友欺骗之后,心灵受创,从此更加孤僻,躲在河里从不现身,也不与外界交流。
但世人不可能把他遗忘,平日也不怎么祭拜他,每当发洪水时,就痛恨辱骂。
河伯也不在乎了,每日依旧默默巡视河道,治理河水,所做之事也无人知晓,只求个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