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外东郊,有座砌石堤深入幽水河中,堤端有高桥挂通南北,名为却龙桥。
桥名的典故是小月界比较罕见的上古奇谭野史。
小月界其实关于上古的传说很多,月轮山脉到如今还是传说之地。也许是因为修士平日里高高在上,民间流传下来的回味故事并不多见。
传说当年这段河是位龙族河神的洞府所在,有八十里宽。上古的河神可不一定都是庇佑一方两岸的守望善神。这河神在岸边下一个规矩,想过江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一点不沾河水从天上飞过去,要么入河底龙宫,供其驱使三年。否则不论舟楫游潜通通都用风浪给打翻回岸。
能飞过河面的人河神不会出手,飞不过河的人又无法反抗河神,于是普通人们要么乖乖按照规矩来,要么绕道,河神相安无事很多年。
直到有一天,河岸来了一个因急事赶路回家的书生。他没办法飞过八十里河面,也没时间绕道,更没办法在水下浪费三年时间。
在被冲回岸几次后,愤怒无比的书生开始号召岸边的百姓填土筑堤,堆石搭桥,誓要破去这天险。
但河神的法力让百姓三年努力毫无进展,于是人心涣散,各生退意,消极怠工。
这时怒极的书生一头扎入河水中,淹死不肯上岸,化为水鬼,集众生恶念愿力,让这段河流化作幽暗的鬼蜮,逼迫龙族的河神洞府搬迁他处,幽水也由此得名。
奔腾的马踏声从平原深处传来,一排黑铠铁骑横列在官道上,如铁墙般飞快移动,肃壮的军容带着血煞之气扑面而来。
战马踏上石堤后,队伍很熟练的降下速度,换成碎步而行。
为首的将军勒马驻停在石桥上。他身材肥胖而浑圆,被鱼鳞的铁甲包似一块铁球,背上插着两只交叉的钢鞭,头上带着金瓜半盖头盔,双眼细长,双眉粗短,双颊横肉,凶神恶煞。
肥胖的身体和沉重的兵甲把他座下的黄骠宝驹压得腰背如弓。将军没有在意马的粗喘,他搭手望天,看着烈日下的江面波光粼粼,但天际乌云汇聚,隐隐有骤雨的征兆。
“老子喜欢却龙桥上的风景。” 将军粗着嗓子开口,顿了顿又强调道:“从小就喜欢!”
似乎想起那个关于却龙桥的传说,将军皱了皱粗短的乱眉,凶恶的脸上露出莫名的感叹:“可是,当年那个斗龙的书生,终究成了祸乱苍生的魔鬼!”
传说中的后来,这里都成了鬼蜮,幽州也由此得名…
十月渐冷,北海道已过了初雪,幽州的清晨雾薄霜浓。
大月北海水师的的舰队溯流幽水而上,向幽州城东码头行去。
大月的左柱国,水军元帅唐国公站在沙船纛帆之下,披风猎猎。他的眼睛扫过两岸的纤夫和远处薄雾中的金黄麦田,默然无语。
朝廷从三十二年前派他来镇守幽云北海两道,那时云州新并北海未平,若不是他顶着大压力整顿水师平乱牧海,现在的北海道怕是和八百里小金川没什么差别。
但相比于小金川四战之地,北海道对大月的意义却更重要,它的存在是对北齐战略上的压制,代表着的是大月国势的上风,也是对北齐后路的堵截。
因此唐国公李让这个名号在北齐高层心中一直如鲠在喉,千方百计除之而后快。
好在大月的朝堂在国师闭关后并没有昏昧,不但对李让信任有加而且战功政绩从未吝赏,这才有了他北境水师元帅,右军都督,幽北总督以及三孤、公爵武勋等等恩荣。
因为某些禁忌的缘由,他在庙堂,江湖甚至敌国战场都是潜隐低调,从未招惹关注,若非当今大月皇室自信,怕是早有不臣之猜忌。
只是最近唐国公的眼皮子时不时会抽跳,让他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果然他很快收到沿海近驿传来的邸报,两件事情都对他事关重大。
于是他匆匆结束每年初冬对北海近航的例行巡游,赶回幽北总督府。
甲板上,站在国公后一个身位的是一个用汗巾蒙住左眼的书生。
他长裳如挂并无军职,像似国公门下的清客。
“师兄,在当心你家老二?”书生喉咙似乎也受过伤,声音如同在气管中发出,压得很低,微不可闻。
“这小子平日里吊儿郎当,心野得很!”国公喉结动了动,吐出一口吁气道。
“知子莫若父。”书生没有劝的意思,他也走到凭栏前,低声道:“说起来,咱们这一代人总归少了些血性。”
“太后这道懿旨看来想试探那个地方了。”书生颇有几分幸灾乐祸道:“国师出关,顺昌逆亡,小月界就这么大,躲是躲不过了。”
唐国公摇了摇头道:“大国师他,不是那种霸道的人。”
“那又如何,鲲溟珠在他们手上,若不想交出来,风云望就是前车之鉴。”书生淡淡道:“以那些人固执守旧的风格,只会玉碎不会瓦全。”
“师弟,师尊说你能谋主一方,难为王佐之材。”唐国公转过身对书生道:“你呀,真是一句话被他说死,一辈子改不了这偏激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