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酣睡的李玄策被梦中一只黑龙吞噬而吓醒。他冒着冷汗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在一艘楼船之上,星光如洒,在李玄策眼中却似乎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强迫自己站起来,推开轩窗,看向外面。
这是去京师的水路洛江。江面很宽,水流缓慢,两岸的阑珊灯火是大月盛世的注脚。
这盛世,是多少人热血所筑,又含着多少人的牺牲和绝望。
听着隐约的丝竹声,李玄策发现自己脐下一阵温热。这股暖流缓缓朝四肢百骸游走,所过之处麻痒难禁,但遇到一些关键的穴点却无法继前行,只能绕道。
“这是内劲期?”生在世家的李玄策一下子明白了,明劲尚未巅峰的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就糊里糊涂蕴养出了一丝内力。
“连耳朵都好使了。”睡觉前可听不到岸上的丝竹靡靡之音,李玄策一下子感觉到了内劲武者的好处。
感受着从丹田中流出的内力在体内不断游走滋润肉身,而肉身又反哺出更多的内力,最后汇回丹田之中,如同血液通过心脏在体内循环般不断壮大,家学渊源的李玄策知道,这不是一般武者的修炼状态。
即使很多先天修为的高手也做不到这样完整无碍的周天循环,更何况他弱得连内力都没有填满经脉要穴。
“这功力暴涨的,一日怕是要顶人家一年了吧?”李玄策摇了摇头,看向上京的方向。
紫薇如远灯,群星晦暗不卓……
末法历三千一百三十二年,十月初九,宜冠笄、归宁,远门,不宜祭祀。
“咚——咚——”悠扬的晨钟传遍太虚观。
做完早课的太虚上人带着观内上下弟子静列主道两侧。
松柏成荫的主道尽头一身青裳的宝树真人带着三位大先生款款而来。
太虚观诸多小辈弟子带着景仰和好奇的目光看来。大国师闭关三十年,这里很多年轻的弟子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但这不妨碍观内弟子对他的崇拜,这可是真陆地神仙般的人物啊。
“恭迎太上大长老,神功无量,松柏万年!”仿佛约定好的,主道旁两列弟子长老齐声贺道。
“派中弟子新进了好多,朝气蓬勃。”宝树真人笑道。
“这说明门派在发扬光大呢。”太虚上人旁站着一男一女。
说话的儒衫男子是太虚观三大长老之首折柳居士廖明,也是位抱丹境武者。
“阳善师兄天地参同,五属汇元,化神可期啊。”宝树真人看了看折柳居士笑道。
“托大长老的福,侥幸以怪力书另辟新径,不入正途,离化神还差了好远。”折柳居士摇头叹道。
折柳居士这话其实有几分请教的意思了,大国师当年写下怪力书后,对观内高层是公开的,但真正能修炼成的只有观主太虚上人白海和这位首席护法长老折柳居士。
当然,五位大先生情况特殊却是不算真正自己修成的。
折柳居士天赋不凡,但自觉想要在抱丹境上走得更远可能单靠努力已经力有不逮,于是另辟新径参悟洞玄怪力书,以怪力在体内独立的运行路线为佐合契天干地支诸脉,逆五行以化元精,朝着化神境跨出了最重要的一大步。
但这种修炼方式稍见取巧,在晋升化神时不入正途,因此这些年虽然一直勤修不缀,却一直心中没有底。
“阳善兄莫徘徊,大道三千,天衍四九,当可披荆斩棘一往无前。”宝树真人面带微笑道。
折柳居士闻言大喜,道:“多谢大长老吉言。”
众人目送宝树真人一干行至道观牌门前,便见一架辇辂候在观外。
这辇辂由最高规格的白象拽挽,金漆黄帷,祥云如盖,轩辕过肩,
太虚观外,一些得到风声的上京权贵子弟早已带着家丁豪奴在进京的官道旁占好位置只为远远瞧上大国师一眼。
舆辇似天子御驾,鸣锣旗鼓开道,两府九门班排,一路驶过着半个京师的沿途围观百姓,到晌午才至五凤楼门前。
门楼前的广场上乌压压跪拜的一大片百姓,平日无事紧闭的三个城门洞开,文武两班躬身分列两侧,胄甲在身不能行全礼的城卫营军站列有序。这种盛况甚至比当初萨伽法王在白帝城外的场面还壮观。
舆辇上的大国师终于掀开幔帘探身走了出来,他双目环顾一圈,不悲不喜,走下白象金辂。
宫中一阵炮仗,大国师一步一步从五凤楼正门御道跨入,来到天龙布雨的龙陛前。
步履向着龙陛的上方一步踏出,风轻云淡的宝树真人气势忽然一变,一种莫名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开来,人们仿佛看到一道孤独的背影,随着大国师脚登虚空而渐渐升起,并且不断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