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水竟是愣愣看着,她想,她有些明白今日奇怪的感觉了,宫中轿辇上呼呼大睡,坐在皇后老夫人身边淡定自若,大体上,都是因为这丫头……丝毫不在意旁人说什么。
所以,她才能如此刻一般,拢着裙子坐在石头上,仰面说笑。
可想起那些难听的言语……她又觉得,心疼得很。
是要听了多少污蔑、是要流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眼泪,才能将这些话语都摒弃……至少,自己做不到。
怎么可能不在意旁人说什么,那可是脸面啊!
王若水很难想象,自己若是被人冠以“不识大体”、“不服教化”这样的词汇是什么样的感受,必定是天地塌陷了,所以她其实很理解陈圆圆生辰宴上的那个言笙。
可……
她不理解现在的言笙。
可她羡慕。
那种没来由地羡慕,明明是不该存在的情绪,却清清楚楚地存在着,就像羡慕她不必事事报备可以随时随地去吃茶逛街听书一般,羡慕着。
她沉默着,表情有些纠结,看着那块石头,像是看一块看得到却摸不到的金子,明明有着某种渴望,却又得不到,或者说,不敢伸手去得到。
她二话不说,将王若水伸手一拉,王若水没留神,一个踉跄,正巧一屁股坐在了那石头上。她傻傻抬头去看言笙,素来长袖善舞的姑娘模样少有的呆滞,然后又呆呆回头看了看臀部之下的那块石头,才回头看言笙,哈哈笑了起来。
她很少这样笑。
她的笑容都是经过宫里头的嬷嬷专门训练过的,便是大笑的时候,也只能标准的八颗牙,如今……自己都知道,自己笑得有多疯狂,别说八颗牙了,便是牙龈都全露了。
“开心不?”对面的少女含笑问道,眼神了然。
王若水很用力地点头,很奇怪的一件事,在坐到这块石头上的那瞬间,某种一直禁锢着自己的东西被倏忽间打破,像是在水底下呆了太久,终于浮出水面的那一瞬间,胸膛里满满的都是赖以生存的气息。
两个姑娘,傻子一般地笑,笑得欢快。
路边,偶有行色匆匆的婢女太监匆匆一瞥,并未多看,又继续低头行路,连步子都没有慢上一分。
言笙瞧着,笑着指给王若水,“瞧,他们并不会在意我们坐在哪里,在笑什么,他们只关心此刻的差事能不能及时办好。”
尚未及笄的孩子,声音里还带着丝稚气未脱的儒雅,更多的是少女清丽的音线,她嘴角带笑,眼神却清明,笑起来有种云淡风轻的豁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