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那位才华横溢的年轻人请我们观摩了一场军事演习。这场演习的内容是一个步兵连进攻一个步兵连据守的阵地,这个设定让人惊讶,因为按照我的经验,必须有三倍以上的兵力和猛烈的火力掩护,才能在最短时间内攻破一个步兵连的防线,一个连进攻一个连,那跟自杀没有任何区别。”
“对抗双方的火力都是对等的,由于还没有装备机枪,他们只好用木头做的机枪代替。防御一方有数门前装滑膛炮,不断发射空包弹,每一次发射都会将几名动作不够标准或者老练的进攻者扫入伤亡名单。进攻一方使用的是一种类似臼炮的武器,加工很粗糙,但很轻便,可以打出非常弯曲的弹道攻击躲在高地斜面后的敌人,或者直接砸进战壕里。他们用这种轻便的小炮不断发射烟雾弹,守军据守的防线很快就让烟雾给笼罩了。然后他们发动了冲锋,冲锋的队形很松散,每名士兵之间间隔至少七米,三个人一种,用古怪的口令和手势沟通,在班长的指挥下快速冲向敌军阵地,一个连按照这种战斗队形展开,硬是给人一种人浪翻滚、漫山遍野都是冲锋的步兵的错觉,那气势真的是太吓人了!守军的阵地两翼几乎在转眼之间就被击溃了,进攻者从两翼撕开的缺口直插防御纵深,打穿了整道防线,然后巧妙地迂回,让守军主力陷入了两面受敌的困境,很快也被击溃了。最终,指挥部判定防守一方伤亡超过百分之六十,阵地失守,而进攻者的伤亡仅百分之二十。”
“在火力对等、兵力对等的前提下,进攻方与防守方打出了一比三的交换比!”
“我的随从,富有实战经验的卡恩少校对此表示不屑,他认为是指挥部一厢情愿,在实战中不可能有这样的交换比。于是,指挥部给他和几名军官配备了翻译,让他来指挥防御,依旧是兵力对等,火力对等,双方对打一场。”
“结果他指挥的那个连队很快就崩溃了,连他都当了俘虏。演习结束后,他整个人都显得很迷茫,一直对我说他不明白,明明进攻方只有一个连,却能给他至少一个加强营向自己杀过来的错觉,让他手忙脚乱,不知所措!这里头固然有他和部队沟通不畅、指挥不灵的原因,但也暴露出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习惯了应对以密集队形发动冲锋,在军乐声中向阵地大步走来的欧洲军队进攻的普鲁士军官面对这种表面看似松散,实则组织严密,如同水银泄地一般的攻击,完全无所适从,被击溃并不意外!”
“李向我表示,如果是实战,卡恩少校指挥的普鲁士步兵连可能会输得更惨。因为在实战中他们每个班都会有一挺轻机枪,连队拥有至少四门轻型迫击炮,每个步兵都会装备五六枚木柄手榴弹,此外每个班都会有至少两名拿着爆破筒的爆破手。他们会让神枪手盯着机枪手和军官打,冒头一个就敲掉一个,同时以密集的迫击炮火力掩护主力以松散的冲击队形迫近,让机枪手冲在最前面以疾风骤雨般的扫射压制住战壕里的火力,步枪手往战壕里疯狂投掷手榴弹,瞬间给予战壕内的敌军巨大伤亡,爆破手再将五六公斤重的爆破筒甩进战壕中,等炸完了,步枪手上刺刀或者拔出工兵锹、战壕杖之类的短兵器跃入战壕中清理残敌……当他们跃入战壕的时候,战壕内很难再有有组织的抵抗了。”
“当时我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这一切并没有发生,但是我敢肯定,如果真的爆发这样一场战斗,他部队真的可以在没有大炮支援的情况下以一个步兵连干脆利落地击败我们一个据守在战壕里的步兵连,把战壕变成我们的坟墓!”
“他还拥有一支非常出色的骑兵,接近一千人,每名骑兵的骑术和武艺都相当精湛,同时有着狂热的斗志,与欧洲骑兵相较也不逊色。不过他似乎没有对骑兵寄予太大的希望,在演习中赋予骑兵的任务都是驱逐敌军斥侯、向运动中的敌军施加压力以迟滞他们,或者组成密集的对形抵御骑兵冲击,然后趁机用猛烈的炮火给其大量杀伤,将其打垮,最后才轮到骑兵拔出马刀完成最后的收割。有时候他也会让骑兵插入敌后纵深,抢占高地据守,通过防御反击打垮敌军,然后上马追杀。他对骑兵的使用非常克制,也非常聪明、老练,跟他较量的话得随时留神,因为你不知道他那支骑兵会在什么时候闪电般冒出来,给你重重一击。”
“综上所述……”
写到这里,克洛维公爵停下笔,长时间的沉吟着,最后才郑重的写下:
“这是一位才华横溢、野心勃勃,但很懂得把握时势的年轻人。他在医学和军事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同时也是枪械设计大师,治理地方的能力同样出类拔萃……这样一号人物,他的野心绝不仅仅是搞一个独立的小王国那么简单,这片小小的土地装不下他的野心。”
写到这里,他再次停下来,这次思考得更久,好半天才写下结论:
“经观察团一致判断,这位极具野心、能力超强的年轻人是个难得的投资对象。在失去了那位女强人之后,清政府的崩溃已经是可以预期的了,这个老迈的帝国将面临着一轮大洗牌。如果德国想要在中国扶持自己的利益代言人,这个年轻人可以作为最优先考虑的对象……”
写完了,检查后确认无误,他把文章交给亲随让他们带回上海,然后用在上海大使馆的电台发回柏林————在盐城和淮安是不能发的,这是军管区。
不难想象,德国大使馆的发报员看着这篇长得吓人的文章,内心肯定是崩溃的————这他妈得发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