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沙海格外宁静和冷清,冷月的光辉洒在大地上,林间阴影重重,寒虫哀凄的叫声断断续续,偶尔有飞鸟从林中扑腾而过,又急急地落回树枝。
何三娘子直直地躺倒在树干上,胸口大洞血迹已凝固,只剩阴深的黑洞。一个身影从树干后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检查着她的尸身,看清大洞的形状后吸了口气,这是什么东西造成的痕迹?分明是一瞬间将人掏心,女子还不及反应便已倒下。普通人不可能做到,莫非这林中有妖兽出没?风声渐急,白灵感受着风向,猛地飞身上树,将气息隐入了枝叶中。
“啪!”三名黑甲军轻轻落在了她原来站的位置,看到尸体三人一愣,立马警戒起来,一名黑甲军蹲下用匕首查看着伤口,看清了形状后他脸色凝重起来,另一人见他面色不对问:“有何发现?”
蹲着那人沉声说:“只怕这林中有凶猛野兽,这已是遇袭的第三人,十七,你速回行宫禀报此事,林中务必追加人手!”唤十七的黑甲军说:“是!属下这就回去!”说完便朝着来的方向施展轻功,一下就没了影。另一人快速地描画着地上的情形,几笔就将何三娘子画得惟妙惟肖,等他画完两人立即起身,便沙海深处赶去。
白灵心下明了,这是华绍在林中布下的黑甲军,负责巡查,他们已经发现了其他的遇害人,现在林中已经戒严,只怕其他地方的黑甲军也已经开始行动,她要加快速度,早点返回行宫。白灵投身于茫茫夜色,一路追寻沙海的异常之处,长公主的异赋无法在沙海施展,只能说明此处设有极强的结界,她们多方打探未有结果,决定一探究竟,而她就是最好的人选,她一定要在秋猎结束前找出结界,拿到被封印的东西!
沙海异动并未扩散,行宫里一片安宁,各家家眷已经进入熟睡中,方夏无是钦定的五皇子妃,因此住在靠近皇家内院的别院中,院子中灯火幽微,她素来不喜人服侍,因此早早就命丫鬟婆子们和小厮们退守自己的屋中。她关了门熄了灯,静静地坐在软椅上,“吱呀”一声门开了条缝又快速闭合,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房中,方夏无连忙将人迎上了软塌。沈寻梅带着寒气躺在榻上问:“今日如何?”方夏无恭敬地递上热茶说:“主子,今日与姜皇后相处不易,夏无一定竭尽全力获取皇后欢心!”
沈寻梅抱着茶杯不语,方夏无紧张地捏起衣角,沈寻梅冷冷地说:“我要你最快接近华绍!”方夏无嗫嚅着说:“是,主人!”沈寻梅不再说话,抱起茶杯喝了一口,心中有了些暖意,她拢了拢身上灰褐色的外袍,陈其峻赋闲在家,陈家日子越发清苦起来,她身为家中小姐连连像样的裘袍也无,夜里冻得她有些麻木了。方夏无的院子靠近皇家内院,她不得不小心行事,蹲守了许久才找到机会进来。
沈寻梅喝完茶朝方夏无招手,方夏无连忙跪在她跟前,她附过身低声说:“想办法打探华绍的秘密封印地,一有线索立即向我禀报。”她站起身将外袍的帽子套上,走到门口朝外查看了一会儿,轻轻推开门出了院子。方夏无目视她走远,双眼迷茫无神,等她走远她才躺回榻上,心中盘算着如何打探消息。
沈寻梅出了院子小心翼翼地回到后院一间偏僻的房间中,她因为冉阆一事被人厌弃,这等场合原是不许她参与的,她操控着方夏无以未来五皇子妃的名义给她发了贴子,顺利地到了沙海,身份低微的她被分到了最差的房间。她靠坐在床上,床板只铺了薄薄的垫子,被褥也十分单薄,房间有股潮湿的味道,连窗也无,这待遇想来是被人特殊关照了一番。
她盘算着此时沙海猎场中好戏应该开始了,那夜她可是在林中逃窜了一晚才摆脱了那东西,也不知今夜谁走运会遇上。沈寻梅笑得意味不明,今夜她好好休息,明晚出去收割一波,顺便将那封印破了,她倒要看看到底封印的是什么东西,竟然会有妖兽守护。
云流翻滚了半夜,脑子却越发清醒,她支起头往榻下看去,苏玉睡得正香,胸口微微起伏。她悄悄坐起来,披了狐裘就往门外走,门口假寐的褚绥立马睁开眼,她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褚绥了然地点点头,跟在她身后出了院子。
云流的院子与公主们靠在一起,旁边就是华绍和妃嫔的院子,守卫森严,她特地挑了远离守卫的地方翻身进了后院,后院是大臣家眷的住处,守卫松懈了许多,褚绥带着云流隐在矮树丛中,见四下无人立即往前方空地准确扔出了四枚干花,分别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接着口中默念起来,四枚干花移动起来,很快形成了一条极窄的路缝,两人弯腰进了路缝直直地进了后院。云流在一处山石前停下来,看着前方小心翼翼的褚绥问:“褚绥,你是安泽人士吧?”
褚绥没料到她会问自己,愣了愣说:“回公主殿下,属下正是安泽人。”云流了然,又问:“据闻安泽此地奇人异士辈出,谢总领说过你擅长阵法,设阵破阵你都精通?”褚绥有些迟疑地说:“殿下,普通的阵法属下都能识出,只是幽洲森林那样诡秘的阵法属下却是无能无力。”他在阵法一事上有着极高天赋,从小就能自创简单阵法,但凡看过的阵法他都能摸清其中门道,然后模仿阵法。原本他以为自己已是天资聪颖之人,不想进入幽洲森林后才发觉天下之大,阵法稀奇古怪,多如牛毛,一路走来他遇到了不少破不了的大阵,才明白了自身的浅薄,他是井底之蛙,不敢在公主殿下面前托大。
云流看着他拘谨的样子微笑起来,皇兄待她极好,午云能人异士给她网罗了一大群,他自己却折在了召陵。云流脸上的笑意越发苦涩,山石的阴影遮住了她的脸,她提着裘袍跟在褚绥身后,两人进了一处安静的院落,正想往前走,木窗微微晃动,两人赶紧蹲在菊花丛下。“嘎吱!”木窗被推开,一袭锦衣狐裘的冉阆静静倚在窗前,目光似嘲似讽地望着他们所在的花丛。云流心里一个咯噔,他发现了他们?
褚绥身体紧绷,双手慢慢压在了靴子上,匕首的痕迹在他手中凸显。云流捏着汗不动,若是她带着属下夜闯后院被华绍得知,只怕立马就会被他软禁起来,她狠狠压下不安,朝褚绥使了个眼色,若是冉阆过来便杀了他!褚绥收到她的眼神,收敛了气息等着冉阆过来,谁知冉阆只倚在窗杦,看了许久终是收回目光,关了窗。云流听见他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枯枝上露水滴落,带着寥落和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