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幕重新恢复“平整”,老靳与“影子”的联系彻底断开,记忆的具现全数消散,除了“真理天平”——它的光影结构大部分流散开来,但仍残留下极微弱虚缈的一部分,汇入重重帷幕之间、亦是“雾气殿堂”的云气烟岚中,一时显化,一时消融。罗南瞥去一眼,仍未分心,而是继续关注他投过去的那段信息、那个几不成型的“梦”。有一瞬间,那脆弱的“梦境”几乎要完全断开联系,或者崩散掉?可最后也没有,只是变得更加模糊,更无条理,记不清,理不明,错杂混乱的画面在幻梦中反复出现,一切蒙了烟气光晕,几乎分辨不出具象之物。罗南尝试解读,却罕见出现了眩晕,还有止不住的困顿。他隐约察觉,这关系到时空规则层面的扭曲。他的一点儿意识“偷渡”过去,隐然分化,同时感应两边时空,倒有点儿像在“测验时空”的体验,可那时,他是绝大多数意识都转过去,和现在恰好相反。而且,那时的差异主要体现在时光速率上,如今感觉不太一样,应对起来则更吃力。如果不是“测验时空”的经验,他本能就在调节,如今大概率已经昏睡过去了。罗南也没有继续硬抗,这种时候,顺应一下或许更恰当,就是时间地点不太对……于是,罗南在自己编织出来的重重“帷幕”的梦境中转身往回走,顺手拍了下老靳的肩膀。时间不早,名不副实,但又超量供应的课程也该结束了,至于体验与实际不符之类的情况,想来也没有人敢提异议。确实没有人提异议,在课上睡着了,很有脸吗?而且那种梦中也被灌入知识的感觉,实在让人有些心底发毛。原本超热闹的大规模聚会,就在诡异的氛围里草草结束。“这只是游戏背景吗?”章莹莹的留言很有代表性,她甚至没有发在朋友群里,而是私聊,更显出特殊的不安定的心态。罗南笑了笑,回复:“先消化……现在先休息,晚安。”此时,罗南已经到家了。一路上,专属司机老靳都格外沉默,虽然他的经历比其他人更复杂、更艰难。便是送罗南到家门口,也只是问明天的行程,对于那个迷糊又诡谲的“旧日战场”之旅绝口不提。这同样也不是一个正常的心境。罗南懒得安抚他,让他明天放个假,节后再说。随后罗南进门,屋里只有小夜灯亮起,这架势,大家都睡下了。不过罗南上楼刚走了一半,一楼卧室便亮起了灯,姑妈罗淑晴女士穿着睡衣走出来,其实罗南感应得到,姑父也没睡。“以为你到明天才回来。”“明天就十六了,现在是凌晨1点。”罗南笑着给姑妈打招呼,“要不是晚上的聚会,我就和瑞雯一起回来……她睡了吧?”“也许吧,我看她回房间。”言下之意就很无奈,但她也没有纠结这个,又问了句,“是极光云都的聚会?”“嗯,你们知道啊。”“莫雅、莫鹏都收到邀请了。莫雅有事儿,莫鹏我没让他去。到那边,让人捧上几回,怕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罗南又笑:“不至于,大家有分寸,鹏哥更有分寸的……老姐还没回来?”“没有,我懒得管了。”姑妈只是确认他回来,没有找他长聊的意思:“你去睡吧,能睡几点睡几点。明天中午,你姑父那边的聚会也不用去……”这话她其实已经说了不知几遍,罗南还是乖巧应声:“我是要睡个长觉,姑妈你们去就行,也不用留饭,你们回来之前我能醒,就不错了。”“睡这么久?”“嗯哪,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时间,过了节还要出去。”罗淑晴张张口,随即挥手:“去睡吧。”“好咧。”罗南上楼,罗淑晴回房间,等前者在二楼的脚步声响起,楼下卧室的门才关上。而这时,莫鹏从自己房间里探出头,压着嗓子招呼:“神,南神!”“滚!”莫鹏才不会听他的:“听说你上课把人都侃晕了?参加聚会的,都是一车一车抬出去的?“……消息灵通,佩服。”罗南对莫鹏拱拱手。而这时,瑞雯那边的门也开了,小姑娘穿着白绸睡衣睡裤,叫了声“哥”。罗南和莫鹏一起“哎”了声。两人随即对视一眼,后者很清醒:“行,我多余!你们聊。”“不聊了,睡觉。”罗南挥手,再次宣告,“我要睡足十八个小时。”“这么猛?我还想问你那个游戏背景的事儿……”“以后在游戏里会碰到的。”随即,罗南对瑞雯道:“这期间如果有什么事儿,你帮我处理。如果觉得不好办,就找阅音姐。”“好。”瑞雯简单回应。“行了,就这样吧。”罗南再没有什么可补充的,分别给两人打了招呼,就进了自家卧室,都没有洗漱,就躺倒在床上。表面上看不出来,可已经困顿到极点,来自“外面”的扭曲规则,持续给他极大的压力,他需要一段时间去调整适应,十八个小时并不夸张。不过躺到床上之后,一时间他又有些恍惚。进家门以来,似乎正常,却总与过去有些差异变化的情境,让他也有点儿做梦般的不真实。以至于反思言行,都好像在舞台做着表演。他不可抑制地想起自己颇具自私恶臭的思路,和那个已然无法撤回的选择。他代替一百亿人做了决定,也有可能就此牵拉过来灾祸的阴影,这一百亿人中里面,有他这个小家,他的长辈、兄姐;还有平常很难记得,可现在随随便便都能想起来的朋友、亲戚、同学……好多人呢。他身上有些发沉,显然不可能是他随便搭在胸腹间的太空被的影响。罗南抬眼看天花板,却看到了极域之上,魔符俯瞰着他,异色六瞳光彩幻生。他又笑了起来,一如在“落子”之前那样,然后就闭上眼睛。困顿之意如黑潮般涌来,罗南是真的睡了过去,而且顺理成章的,他做了一个梦。先是“本地时空”那个“酒蒙子”作乱,不断重复着似曾相识的言语:“我的,是我的……不是我,绝不是我!”“闭嘴!”罗南喝斥,然而没用,“酒蒙子”依旧嚎叫,以至于天地间都在响彻它尖锐的哭喊声:“别掀开它!别去了,我怕!”地球猫如此,雾气猫和深蓝猫好像也很烦躁,三只猫打成一团,带来了愈发强烈的干扰,甚至想将罗南从梦境中赶出去。罗南就在这样的混乱梦境中徘徊,保持着心中一点儿灵明,不知过了多久,他分明触碰到了另一个梦境,它格外“脆弱”,以至于这一下接触,就差点儿崩溃掉,里面的本就杂乱无序的信息,更加难以解读,但那种额外的规则变化的压力,却已消失不见。果然,“梦境”还是要由“梦境”对接才靠谱。还有,虽然“脆弱”,可一个几无凭依的“梦境信息流”直到这时候还未消散,只能证明一件事:它在“外面”找到了“载体”,可能是具备“做梦”能力的生灵,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至于那个“载体”,则多半是做起了一个真实的梦。这在罗南的预料之中,因为重构的“梦境信息流”,隔着“破烂神明披风”,仍然倔强地保留着“方向感”,最终跨界而去,那么它大概率是被某种力量吸引,向其靠拢……毫无疑问,那是风险所在,却又是罗南必须要踩准的“跳板”。罗南的清晰认知,与错乱的梦境并存,像一面慢慢打磨清晰的镜子,逐步映射出“外面”那脆弱又混乱的信息流中,仅有的可解读的有价值信息,再拼接出有意义的相对周全的画面。这也是罗南对“外面”仅有的、勉强还算安全的干涉手段。这是一个极缓慢,乃至于凝滞的过程,就像是钟乳石上滴落的水滴,何时才能聚成一汪深潭?也许十八个小时并不够,但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耐心细致去打磨……而这样的“耐心”,相对于“龟仙人”,根本不值一提。于是,罗南就在“梦境”里做起了复杂又单调的活计,重复拣选、修正,再尝试整合,结果失败……一轮又一轮地做下来,他渐渐地已经搞不清楚是他在梦中作业,还是亲手打磨一个虚幻的梦。罗南已经忘了是用什么方式拼接素材,手吗?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