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琉璃审视着他那张俊脸,虽是苍白,却依旧精神甚好。
想来也是,自己的神力,本不该那么快就失去效力。
她心下稍定,登上马车就松开了他的手,十分自然地在马车松软的蒲团上坐下。
苏照璋手心一冷,失去了热源,显得格外空寂。
掩下眼底的落寞,将帕子取下来,竟然是天人之姿。
他瞧了瞧女婢在毯子前烧龙涎香,忽的垂了眸子:“我没事。”
“若是你不习惯这香气,我可以叫人撤下去。”
沐琉璃面上原本便无甚表情,根本注意不到这一支香。
比起人间供奉,天庭所纳的清香,这等俗物,她还是不屑一顾。
不过……她美眸微睁,打量了那一株香片刻,突然启唇:“那就撤下去吧,总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香可是皇宫所赐之物,只怕全天下也就那么几两,一般只有王府内才有,这女人居然说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真是挺有趣。
苏照璋极轻地笑了笑,吩咐马车边环侍的女婢上来。
“将这香撤下去,以后也不必再燃了。”
苏照璋寥寥几语,却叫那丫头慌了神。
“王爷,这可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说话的是沐琉璃,她斜靠在马车上,比起车上另一位十三爷还要自在几分,一双似笑非笑的美眸直直看着那丫头,好似她心底那些小秘密全部被翻出来看了个透彻。
那丫头叫红釉,生的一张圆脸,看着倒是天真。
她哆嗦着捧着香,就在马车底下站着,也不肯走,一只眼睛只管往苏照璋那儿瞄。
“王爷,这东西,可是宫里那位送来的,你若是不用,岂不是生了嫌隙?”
苏照璋凤眼微眯,唇边勾起一丝笑意,只道是:“那你真是有心了。”
红釉嘴角一扬,心头一喜,便是笑道:“王爷明白就好,奴婢也是为了……”
“放肆!”陈伯在一边怒喝一声,气得浑身颤抖:“哪里来的小贱蹄子,居然敢在王爷面前指三道四,只当是王府没人了是不是?那宫里不管什么东西指派下来,难道我们王爷就是该的都拿手接着?”
红釉吓得膝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她含着一脸泪水,只还看着苏照璋,浑身发着抖,楚楚可怜。
王爷方才似乎夸了她,这会子也该救救她才是。
谁知苏照璋只回过头去,白得跟玉似的手斟了一碗茶水,他垂目瞧着水上的浮沫,冷笑一声。
“陈伯,人拉下去吧。”
陈伯弯着腰行了礼,便叫小厮把人拉了下去。
红釉满腹委屈,死死盯着车上的沐琉璃,只高呼道:“王爷,她不过是个村妇,能懂得什么?龙涎香尊贵,奴婢提了一句,也是出于好心啊!”
陈伯嗤笑一声,要是原先只不过是去刑堂面壁思过,而现在她吃一顿板子都算是轻的了。
说王爷身边的女人是村妇,那意思是王爷是村夫?
只是红釉显然并没有想明白这一层,口中呼号不停,许久才渐渐远去。
苏照璋没什么表情,将茶水一搁,合着他如今竟如一碗茶沫,去向由不得自己。
连一束小小的香,也由不得自己做主。这王府,到底还是把他当将死之人糊弄。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沐琉璃,只见她黛眉杏眼,一派娇憨,只是眸中却无任何情绪,仿佛对方才的闹剧都并无想法。
“让你见笑了。”苏照璋回过神来,浅浅地说了一句。
说罢,喉头一痒,急忙拿起帕子遮了一下。一股热流涌上,只怕是动了气的后果。
无所谓,他这条命早该归了地府,现状如何,倒是不必奢求了。
沐琉璃回过头,垂眸看见那双搁在厚重猩红毛毯上的手已然白到透明,出声提示了一句:“刚刚那支香,有毒。”
她一开始并未注意,只是苏照璋提起的时候,抬眸望去,才知那哪里是普通的香,分明黑气熏染,苏照璋一呼一吸之间,倒是吸进去不少。
苏照璋这才意识到她所说的“不是好东西”是何意,他只愣了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