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安静, 黎言之抱着祁蔓,听她在耳边沉重的呼吸声,似是带着疼痛和压抑, 她头次趴在祁蔓肩头无声哭, 眼角湿润红透, 打完电话折回会议室的何辞被拦在门口。
“抱歉, 黎总还在里面。”助理说道:“我先进去汇报一声。”
何辞不悦:“能不能快点!里面还有受伤的人呢!”
而且还是为黎言之受伤的。
助理满脸歉意:“请稍等。”
她说完转头, 敲会议室的门, 喊道:“黎总?”
黎言之从祁蔓肩头里抬眼, 她掸掉眼角水花, 眼梢很红,助理又喊一声, 她回应:“进来!”
何辞忙不迭跟助理身后进来, 她们推开会议室的门就看到黎言之抱祁蔓, 助理一愣, 黎言之正在和旁边保镖说话, 保镖顺她意思将祁蔓移到平放下来的椅子上, 黎言之始终跟着忙活, 侧脸认真又严肃, 她脸颊上还有明显巴掌印,很显然刚刚黎穗很用力,助理满腹疑问却什么都不敢说,只是走黎言之身边道:“黎总, 需要帮忙吗?”
“救护车到了没?”黎言之眼尾猩红,眼底有水光, 这让她一双眸子格外晶亮, 目光更清透, 似能直直看到别人灵魂深处,助理对上她锐利目光一颤,还没回话何辞道:“马上就到了。”
她说着挤开助理位置站祁蔓身边,握住祁蔓垂在身侧的手,轻声道:“姐?”
祁蔓紧闭双目,因为疼痛脸发白,冷汗打湿双鬓黑发,贴着脸颊,没有刚进来那般精致,她眉头轻皱,黎言之的心也跟着拧在一起,疼得她呼吸都困难。
何辞在一旁干着急:“怎么还不到。”
黎言之没吭声,只是从桌上抽面纸给祁蔓擦汗,动作轻柔,身边助理又是看懵了,她轻声喊道:“黎总?”
“说。”黎言之言简意赅,一个扫眼看过去,助理站直身体:“其他股东都安顿在隔壁会议室,那股东大会……”
“结束了。”黎言之道:“你让娄雅去和股东们解释。”
助理点头,还没走,就听到会议室门又被敲响,娄雅喊道:“黎总!”
声音急促,很着急,黎言之低声道:“进来。”
她对助理道:“你先出去。”
助理一扭头离开了,走之前还看眼祁蔓,眼底有疑惑,黎言之没顾忌那么多,依旧低头给祁蔓擦汗,娄雅进来就见祁蔓侧躺椅子上,姿势很别扭,她微诧:“祁小姐她……”
“说结果。”黎言之直接道:“是不是?”
娄雅回神,凑到黎言之耳边轻声说一句,黎言之面色更苍白,她擦汗的手指轻颤,眨眼,长睫毛微动,娄雅站在一侧道:“您尽快做好准备,很有可能……”
虽然她不想说,但还是如实汇报:“很有可能您要接受调查。”
黎言之动作没停顿,低低嗯声,她身侧何辞疑惑看她眼,几分钟后,何辞往旁边站一些,让出位置给黎言之,黎言之就坐祁蔓身边,毫不避讳的照顾她。
娄雅看到她这个举动有些错愕,黎言之道:“你去隔壁和股东们解释,原因暂且别提。”
“好的。”娄雅不敢怠慢,立刻退出去。
她刚合上门,窗外一声闷雷,电闪雷鸣,黎言之给祁蔓擦汗的动作微顿,抬头看去,刚刚还晴空万里,突然间就下了雷暴雨。
毫无征兆。
她垂眼,继续照顾祁蔓,身侧何辞想几秒喊道:“黎姐姐。”
“何辞。”黎言之转头,很认真的看着她,温声道:“我知道你对蔓蔓很好,一直把蔓蔓当姐姐,蔓蔓能认识你,是她的幸运,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何辞听到她这番话只觉天旋地转,刚刚进会议室她就觉得不对劲,只是助理在,她不知道怎么问,后来看黎言之的举动,分明已经超出朋友的范围,她心底有了猜测,所以才会让出位置,她没想到,黎言之居然会主动说出来。
“你——你们。”何辞还是觉得不真实,可她之前还问过祁蔓和黎言之是不是有那层关系,只是祁蔓没说实话,她相信祁蔓,也就没再往那方面想,现在看来,她没想错,她们真的有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惊讶,何辞一句话愣是说半天都没说出来,黎言之态度温和:“何辞,你不用紧张。”
“不,不,不紧张。”何辞心跳的快要窜出来了,已经到嗓子口,不紧张?她也不想紧张啊!这情绪她绷不住!
何辞狠狠捶胸口,等情绪缓和些才问道:“黎姐姐,你刚刚说的什么事?”
“这段时间帮我照顾蔓蔓。”她即将有一场硬仗,不管是公司,还是私人,她要面临自己无法预计的事情,她不敢保证能百分百照顾好祁蔓,所以她只能托何辞帮忙。
何辞一听这话当即点头:“这是肯定的,黎姐姐你放心,祁姐姐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她的身体就是我的身体……”
她说到这里咬牙:“我不是那个意思。”
“反正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黎言之抬眼看她,语气从未有过的温柔:“谢谢你。”
何辞和黎言之认识也不算短,头次听到她用这种态度和语气,放下身份和光环,亲和,平易近人,态度诚挚,这是为了祁蔓才会这样吧?
要有多喜欢,才会这样?何辞突然鼻尖一酸,她点头:“不用谢。”
话音刚落门口来医护人员,黎言之想跟一起去医院反被另一批人拦下来,她对那些人道:“请稍等片刻。”
黎蕴在休息室里被叫出来,黎言之对她说几句后黎蕴睁大眼:“怎么,怎么突然就……”
“姑姑,你别管那么多了,你先和蔓蔓去医院,好吗?”
黎蕴很犹豫:“那你……”
“我不会有事的。”黎言之肯定道:“我结束就去医院。”
黎蕴脑子昏沉沉的,她还没从黎穗突然发疯里回过神,现在黎言之又告诉她这些事情,犹如晴天霹雳,她整个人都傻了,还是黎言之握住她手:“姑姑。”
她回神,对上黎言之眼睛,张口想说话,却哑口无言。
“先去医院。”黎言之安排道:“我会过去的。”
黎蕴深思几秒:“好。”
她跟何辞身后转头看黎言之,见到她对自己笑的很温和,黎蕴不知为何想到梦里的场景,一个人拿着枪站在祁蔓面前,黎言之抢一步帮祁蔓挡下了。
而今天,是祁蔓帮黎言之挡下伤害。
黎蕴坐救护车上,低头看祁蔓,像是第一次见她般细细打量,她从前不愿黎言之吃苦,哪怕在感情里,也不愿意她是付出多的那一方,她在知道言之和祁蔓在一起后也有些担心,因为她知道言之的性子,不轻易动情,一旦动感情,那就是奔着一辈子去的。
她看的出来言之有多喜欢祁蔓,喜欢到放弃原则和所有,她倾其所有的喜欢着一个人。
这原本是件高兴的事情,因为言之终于懂喜欢,有归宿,可那些噩梦自始至终缠着她,不管她怎么劝自己坦然面对,这条路是言之自己选的,是好是坏,她自己会扛下去,可她依旧会担心,而今天,她看到祁蔓义无反顾挡在黎言之面前,她才恍惚感知到祁蔓的感情。
祁蔓从小大漫长的等待,成年后甘愿待在牢笼一样的别墅里十年之久,为言之承受张春山那一巴掌,现在为言之受伤昏迷。
她突然发现,祁蔓的感情,不比她的言之差一丝一毫,甚至更多,她是愿意为言之付出一切乃至生命的人。
生命,多坚强又脆弱的两个字。
她想到了陶行明。
救护车声响一直在继续,窗外雨声噼里啪啦,黎蕴伸手握住祁蔓的手,紧紧攥着,给她无声的力量。
已经陷入昏迷的祁蔓似能感应到,她微动手指做出回应,黎蕴摊开手看着掌心,祁蔓动作很微弱,轻轻勾住她手指。
何辞惊讶道:“姐?姐你是不是醒了?姐?”
祁蔓没醒,她做出回应后又陷入昏迷,到医院后好几个医护人员正等着,祁蔓直接被推进手术室,黎蕴站在门外等,何辞不停接电话,手机铃就没停下过,她歉疚看黎蕴,不好意思道:“我去旁边接电话。”
黎蕴淡淡看她一眼,点头,何辞走到长廊另一边接电话时看到好多护士来回跑,还有穿白大褂的医生,她们风风火火跑过去,身侧几个站着的护士嘀咕:“什么事啊?”
“还不知道吗?荣天的那个副总刚刚送过来了。”
“副总?”护士一脸惊讶:“是那个黎言之?!”
“脑抽,黎言之是总经理好吗,这个是她姑姑。”
护士挠头:“我又不认识,我只知道黎言之,她姑姑怎么了?”
“突发心脏病吧。”护士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何辞站在她们身后,细想,她们说的副总,不就是刚刚突然打黎言之的那个黎穗?也是让祁蔓受伤的人?她怎么也住院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住院,但她是一百二十个不高兴,真是发神经病,好端端的就打人,还撞伤祁蔓,何辞冷脸哼一声,骂一句:“活该!”
她骂完才接电话,是张玲的电话,她假惺惺问在哪个医院,严不严重,迫切希望何辞告诉她,受伤特别严重,最好一辈子卧床不起,可惜她没等到何辞回复,就被何辞挂了电话。
何辞握手机看向窗外,雨声哗啦,一阵一阵,这个时节的雨就是如此,来的凶猛,雨帘密集,她细看几分钟后折回手术室门口,黎蕴还站在那里,似乎没动过身体,何辞小心走过去,喊道:“夫人?”
黎蕴转头,看清楚是何辞后才开口:“叫我阿姨吧。”
何辞也不别扭,喊道:“阿姨,您要不坐下休息?”
她话音刚落手术室的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护士,对她和黎蕴道:“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病人家属。
张玲巴不得祁蔓不醒,张春山还没出来,祁蔓没其他家属了,何辞往前一步,刚想说话,黎蕴道:“我。”
她看向护士,语气平静道:“我是病人的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