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李凯难受的低下头，额头汗珠涔涔。“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蒋董，辜负了您的信任，对不起蒋总。”
蒋北琛看他一瞬，把目光别到电梯门上：“方蒙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跟你们一起？”
“方工当时恰好在厂里考察样品，因为模具有些问题采购不够专业，蒋董就叫她去给点专业意见。”
“她找谁来献的血？”
李凯：“……”
蒋北琛扭头又去盯他：“怎么？不敢说？难不成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不是不是……是……她叫自己两个孩子来献的血……事情挺罕见，我怕您……”
蒋北琛眉头果不其然皱了起来：“她叫自己孩子来献的血？那两个小不点儿？这么巧么，她的孩子正好也是这种血型？”
李凯抬头跟他对视，看了一眼，看他神情过于严肃，又垂下头：“是这么巧。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她人呢？孩子呢？已经献完血离开了？”
电梯到了，一群人乌央乌央出来。李凯一只手伸在前面替蒋北琛挡着，一边压低声音跟他说：“还没有。因为孩子太小，献完血怕出什么意外反应。医生安排他们先去病房休息。现在都在7楼病房里呢。”
人散尽了，蒋北琛抬脚进电梯：“没出什么意外吧？”
李凯跟进去：“没有。方工在照顾他们。就是有些虚。刚刚我下来的时候孩子们已经睡着了。”
蒋北琛收了声，不免在脑子里开始脑补这么小的孩子被抽血时的种种反应。
这个女人，平时看起来在自己面前反常种种。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挺识大体。
孩子都舍得往外献，不放下手头的事情好好研究研究她，真是恐怕永远都搞不懂她了。
电梯沉默着到了七楼，李凯在前面带路，蒋北琛跟着他去了急诊室门口。
爷爷还在里面，透过病房上方的玻璃，只能看见一群医护人员在围着他。
蒋北琛看了一阵，冷脸退到一边：“医生说大概几点能出来？”
“最迟三点。已经进去两个半小时了。医生说……”
蒋北琛明白他的意思，抬手拦住他：“行了我知道了。方蒙呢？在哪个房间？我去看看她。”
“713。”李凯指给他看。“前面走廊过去第三间。”
蒋北琛看向那边，目光沉沉：“你在这里守着。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我一个人过去。”
“是，蒋总。”
“你们吃午饭没有？有没有叫人送午饭过来？”
李凯尴尬摇头：“不用了。大家都没心情……”
蒋北琛脸一拉：“干嘛没心情？人还没怎么样呢就这样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出息。现在打电话叫人送餐过来。人手一份。方蒙那边的儿童餐问问医生意见，到了直接打电话给我。”
蒋北琛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宁曦好像在哭。
虽然背对着他，但从最终决断。趴在病床边上，一耸一耸的肩膀可以明显感觉出来，她好像哭了。
小小的病床上，并排躺着两个*的孩子。
小小的胳膊放在被子外面，宁曦一只手握了一只，肩膀耸的停都停不下来。
蒋北琛没料到会看见这种场景，尴尬站了一会儿，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重新认识她也已经好几天了。
沙雕的样子他见过，撒泼的样子他见过，能干的样子他见过，狡猾的样子他也见过。唯独没见过她哭。
一个女人，坚强的时候，狡猾的时候，撒娇的时候，撒泼的时候，都不会让人手足无措。唯独哭泣的时候。
都说眼泪是女人最好的武器。蒋北琛在宁曦这里无数次体验深刻。
他从来不怕各种各样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宁曦，唯独这一刻，看到她默默的对着孩子熟睡的面孔哭。突然一瞬间觉得自己怎么做怎么说都显得多余。
虽然他不确定她此刻到底为什么哭。但从看到她哭的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哪哪儿都打败了。没有出现的必要。
他想离开。
留一个安静体面的环境让宁曦一个人静悄悄的疏解心里的情绪。
但正要转身之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北琛！”
蒋北琛光速回头，看见走廊尽头，霍颖碰着一束花，提着一个漂亮的果篮，妆容精致优雅的带着雷厂长夫妇走了过来。
“北琛……”雷厂长看他转身看了过去，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了过来。“你赶回来了就好，赶回来了就好。可算是吓死我了。蒋董今天……唉，都是我们照顾不周。都是我的过错。人现在没事了吧？住在哪个病房？我能不能进去看看？”
“是啊是啊，北琛，都是老雷不好，蒋董给面子亲自去厂里看他，居然让蒋董出这么大的事。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雷夫人也匆匆赶了过来，一脸歉意抓着蒋北琛手臂。
“不过你千万别生老雷的气，他不是故意的，都快吓死了。你是不知道。刚刚他打电话跟我们说这事的时候，那声音抖的……”
中年女人如果不懂得在公开场合控制自己音量，那又尖又厉的声音，简直堪称行走的喇叭。
雷夫人就是这样一类女人，永远以自己为中心。不管到哪里，说什么，嗓门永远都是让人头疼的响亮。
蒋北琛原本不想打扰宁曦，现在看来，不打扰都不行了。
雷夫人的尖厉嗓音响起，让他下意识就回头去病房看宁曦动静。
果然，宁曦听见了，背对着自己开始擦脸。
蒋北琛扫一眼她背影，不悦回来看雷夫人：“稍微注意点音量。这里是医院，有病人在休息。雷太太，现在不是追究谁，或者推脱谁责任的有利时机。确定现在要跟我说这个？”
雷夫人：“……”
霍颖也走了过来，看蒋北琛心情不好，把果篮和花都递给舅妈。
她温柔的伸手去挽蒋北琛手臂：“北琛，对不起，都是我们不好，给你添麻烦了。刚从外地赶回来，一定累极了吧？用不用我陪你出去歇歇？”
她身上喷了温婉幽远的香水，在这消毒水明显的医院，乍一下出现，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尤其她脸蛋漂亮，声音温柔，姿态又恰如其分的低下，蒋北琛有愧于她，见她这般无辜，低头看她一眼，想说好，有话我们出去说。
结果对面的雷夫人不识时务的突然又叫起来：“不是我故意想给你惹不痛快。今天这事，北琛，要我细分析起来，肯定跟那个叫方蒙的脱不了干系！”
蒋北琛拧着眉头：“你说什么？”
看自己话引起蒋北琛注意了，雷夫人精明的脸上浮出一副洞察一切的得意：“听说蒋董出事的时候方蒙也在场。她前几天刚对别人说过我们老雷不懂事，审核马上开始了，不给她送红包请她出去吃饭，不会做人，特意趁蒋董去的今天去搅局。先是在车间挑各种毛病说我们资质不行，然后又去蒋董面前班门弄斧说了一堆不跟我们合作的好处。哎呀，真是难为她了。计划那么多那么周密，最终蒋董还是没有听她的当场做最终决断。哼，听说蒋董出事的时候她就正好站在蒋董背后。蒋董那么大个人，平时身体都好好的，你想想，如果不是她心怀鬼胎，故意想用蒋董出事来陷害老雷。我想，今天肯定是风平浪静皆大欢喜的一天。”
她说的理直气壮，有鼻子有眼，仿佛出事的时候就站在人堆里看着现场一样。
如此一说，蒋北琛差点被她的滑稽气笑：“雷太太，说话要讲究证据。你怀疑爷爷出事是方蒙暗箱出的手，谁给你提供什么有力证据了吗？”
“还用别人提供证据？我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怎么回事。北琛，你可能不知道。方蒙那丫头心肠不是一般的歹毒。我认识她一个远方叔叔，听人家说……”
四人面对面正真情真意声讨着宁曦，身旁的病房门突然一下被拉开了。
雷夫人让人笑掉大牙的话还没说完，宁曦红着眼睛，咬着腮帮子忽然出现在面前。
雷厂长夫妇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宁曦手里拿了个儿童皮鞋，毫不犹豫一下朝她脸上砸了过去……
宁曦不是个坐以待毙的软柿子性格。
一皮鞋扔过去，场面一度十分精彩。
蒋北琛被几个女人搅的十分无语。
果然世界上的事情永远都是这样。
不可听信一面之词。
人人都把事情往对自己有利的一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