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牡丹红,当年也是这楼里的花魁子,可再有美貌又如何,终究是抵不过这岁月如梭,再美的花魁,能当摇钱树的时光也仅仅只是青春貌美的这几年罢了。
哪怕此刻,二人站在一处,即便日光拖曳下来的身影看上去无二致,可正眼看去的时候,颜秋水犹然花容月貌,可牡丹红却已人老珠黄。
既然如此,牡丹红留不住岁月,那便只能敛财。
身处青楼,做的是卖肉的生意,干的是迎来送往的勾当,自然知道兜里最信得过的便是钱财了,再有美貌又如何,不趁这几年物尽其用,等到老来谁还在意?
牡丹红似乎很是嫌弃这间屋子的样子,只一脚踏进罢了,便不肯再来,她对颜秋水说:“秋水,也亏得你长相如此拔尖,又是人家出身,使得一手琴棋书画,否则,就你这样在我楼里,谁能容得下?”
苏青鸾在木箱里将这些话都听得真切,这鸨娘说话虽然客气,但却带着几许刻薄的语气,想来对这拔尖的花魁,并不满意。
要说,这花魁该是楼里最赚钱的姑娘才是,鸨娘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正当苏青鸾疑惑的时候,只听得颜秋水说:“妈妈,落在这青楼,我听话便是,您就不要逼我了。”她的语气带着无尽的苦楚,说着的时候喉咙底处还隐约听得见微微的啜音。
她有何难处?
鸨娘冷笑了一声,说道:“入了青楼就该认命,若不认命,万不该当时做清白人家姑娘的时候就践踏了自己,既然践踏了,就不要再自命清高,当了裱子,就别想着立牌坊,这张嘴樱桃一笑,张腿玉|臀一翘,不正是你这会儿该做的事?”
这鸨娘说话可真够难听的,苏青鸾正当嫌弃的时候,又听都颜秋水“啊”的一声轻叫了起来,苏青鸾正当狐疑的时候,听得牡丹红说道:“妓|女就是摇钱树,不打不落钱,你给我记着了,集中好你十二分精神,国公府的生意别搞砸了,勾上玺爵爷够你接一辈子客了。”
颜秋水没有应答。
倒是这鸨娘,说着的时候又是嫌弃的“啧”了一句,“千万记住,别叫人知道你还藏了个孽种,爵爷要知道你生养过的,定然嫌弃。”说着,那鸨娘应当是要离去的模样,声音越来越远,“真想不明白你,既然入了青楼,何必再带一个拖油瓶,来我这一年多了,净惹麻烦。”
苏青鸾这下倒是全明白了。
看样子自己之前所料的也没差,这个花魁的确是藏着一个孩子,想来倒是好笑,青楼卖笑的姑娘,竟然还偷偷养育了一个儿,这也不知道孩子的亲生父亲是个谁,也不知道这颜秋水带着这孩子命运会将怎样。
想来,这口木箱里的东西都是她为孩儿准备的,每次出去胭脂铺里借口买胭脂,但其实都是在为小孩子买些日常用品,也难怪鸨娘单独辟出了这一座屋子,确实离得前面送香楼够远,同时也没人来,孩子一旦哭了也不会被人知道。
牡丹红走得远了,苏青鸾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随后便是绣鞋踏上了楼梯的声音。
苏青鸾的心松了下来,蹑手蹑脚的出了木箱,她翻出木箱将盖子盖好,她在犹豫着是该上楼去,还是该离开?
原本是想着来这里查探小药的下落的,那个肚兜她无法明确究竟是不是小药的,但现在看来,必然是自己猜想错了,颜秋水的确是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藏在这屋子里,且听牡丹红威胁的口吻,是要她去与玺府那败家子好的,自然不能露了这孩子的馅,这么说来的话,苏青鸾也没必要去蹚别人的这趟浑水。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如此一想,苏青鸾当即下决心,盖好了想箱盖便要离开。
可是,当她转身走往门边的时候,却发现那个门的门栓被栓死了,苏青鸾的手触碰到的时候眉心一拧,忽然只觉得,这颜秋水,好深的戒备啊!
苏青鸾无奈的低下了头,勾唇一笑,“本来想风过了无痕,事了拂衣去,却没想到姑娘有颗七窍的玲珑心,连自己都不放心。”
她说着,转过了身来。
果不其然,在瞥见楼梯角落处站立着的那婀娜的身姿,盈盈立在梯口处,目光冷鸷,略带几分敌意,她说:“从我怀上这孩子的那一刻起,要我死的人有之,要我孩子死的也有之,嫌弃的有之,笑话的有之,每时每刻我都得提防着,身后有没有人。”她说着,一步步的走下了楼梯来,步履轻盈,但看着苏青鸾的目光却是尖锐的。
“我不知道你为何去而复返,有时候,不该知道的事情,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苏青鸾听得出她话中的威胁之意,这颜秋水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的,苏青鸾只好刻意与她保持了距离。
苏青鸾说:“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颜姑娘,你又能奈我何?”她说着,后退了两步反而朝着箱子坐了上去,晃悠着两只脚,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次颜秋水。
真是可惜了,这么玲珑剔透的一个女子,竟然沦落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