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自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顶多就是有些聪明才智,当上了县太爷,这就已经让他很满足了。
若是再有其他的,譬如李氏说的什么劳什子的皇子,那带给他的就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了。
“空儿,这么大的事情我骗你做什么?”
李氏无奈一笑,她知道易司空不相信,可不论他信不信,眼前的就是事实。
她温柔看着自己的孩子,恍惚还是少年模样,却已展露了青年的锋芒棱角:“不论你信不信,我确实是皇后,你也确凿是皇子,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李氏又回忆起了那个夜晚,长安城外的搏命奔跑。
宫中的哭喊声已渐听不清,她的体力也达到了极限,最亲的人,忠于她的人,在鲜血当中都失了声息。
那是一个阴谋毕露,血流成河的夜晚,她险些失去了一切,包括她和孩子的性命。
回忆往事,李氏泪又险些落下泪来。
“空儿,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当时那个情况有多难,我除了抱着你拼命的跑,还有什么法子?”
她哭着,虚弱苍白的面上一片泪光莹莹:“太难了,只差一点官兵就要追上来了,还好躲在了这个村子里,才苟且保全些性命。”
易司空听到这里,几乎呆住了。
“娘,您且先擦擦泪吧,莫要哭坏了身子。”
易司空看着李氏哭成这般,心中也说不出来是个啥滋味,当时他的年纪着实是太小了,小到他对这一切都没有记忆。
易司空寻了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了李氏。
李氏接过了帕子,手指尖仍旧是颤抖着,她就好似是行将就木的老人接过了帕子。
帕子覆在脸上,一点点的擦着泪,可不知道为什么,那泪却依旧是汹涌而出,越擦越多,李氏泪流满面:“空儿,娘知道你不信,也知道你不愿意相信,但这件事情确实是真的。”
“娘,我信,我都信,您莫要说了,当心自己的身子。”易司空瞧着李氏这般,心中难受的很,只是一连声的答应着。
“你信就好。当年那什么传闻皇后与小皇子一道葬身火海……都是假的,空儿,娘……”
李氏说不下去了,即使交代了易司空的的身世,但她还是不愿意把当年那么污黑赤裸的故事如数说出。
最后,李氏只是叹息一口气,道:“这些年来娘唯一最欣慰的一件事情,就是在这么艰难困苦的环境里独自抚养你,也没有把你养歪。”
“你仍旧如我所愿一般成长的谦虚平和,热爱读书,对万事万物都怀有尊敬和仁慈之心,这很好。”
易司空安静听着,眼圈却不自觉的红了,这么些年来孤儿寡母有多难,他又不是不知道,若不是李氏一人苦苦支持,他只怕是连平安长大都难。
“若娘之后不幸故去了,你便去长安城里瞧瞧你父皇吧。”
李氏轻咳一声,目光又变得坚决:“只是那里的水太浑浊,娘希望你还是守着这小小的县城和瑶儿过好日子,莫要贪图荣华富贵,可好?”
“我本就不想要那些个劳什子的荣华富贵!什么皇子,什么受万人景仰,我都不想要!”
易司空的声音缓缓变得低沉,他哽咽道:“我只想要娘好好的,一家人一直都平平安安在一起,这不行吗?”
李氏却笑了,“傻孩子,哪有什么长久不变的事情呢?人有生老病死,娘能陪你自然很好,若是不能赔了你也不要难过,娘在天上看着你呢。”
她回忆自己的前半生,陷入在宫墙做的牢笼中,见惯了毒辣心计,却难得瞧见几分真心。
到了这步家村后,虽然日子贫苦了不少,却也舒心了不少,远离了权力的纷争,整个人不用再绷在弦上,倒也不失为好日子。
“娘……”易司空没想到李氏会这么说,心中悲痛,但还是强忍着平静道:“娘,孩儿之前去寺庙祈福,您一定能长命百岁。”
李氏知道他此时心中难过,说这话只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己罢了。
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自然是清楚的很,那些个陈年旧疾席卷而来,那就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空儿,娘信你,娘能活着的日子还长着,娘还盼着带孙子哟!。”
李氏心里清楚的很,但不想让他伤心,只能够这么说。
易司空静静的应道,他忽而想到什么,问李氏:“娘,咱们是隐姓埋名来到这的?”
“是的,娘怕被人发觉,把你的名字改了。”
李氏听了这话后点了点头。
“我之前的名字叫什么?”易司空知道,当今皇上和自己不是一个姓氏。
“南宫封。”
“南宫封,封是取封禅的意思,当初我生下你时,你父皇有把你立为皇储的意思,这才取了这个名字,只可惜……”
说到这里,李氏没往下说。
只可惜世事变迁,他们险些折在那一场惊魂动魄的诡计之中,什么封禅什么皇储,最后不过是一场笑谈。
易司空低下头去,目光微沉。
李氏转了话题:“好了,不说这个了。”
她看着窗外,问道:“空儿,你刚才不是说瑶儿去煮酒酿小丸子了吗?娘着实是想吃的很,你且去看看做的怎么样了,好了就端回来吧。”
“好,娘您等等,我去去就回。”
易司空点了点头,去厨房看李氏的酒酿小丸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