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着九哥真的很难琢磨,自从上次出海归来,九哥的每一项举动都出乎她的意料,刚才他在针房里突然称自己“吴皇后”,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
而王妟在恭喜她的时候,他却一句话又不跟了。
邢秉懿的身份到现在为止还是康王妃,赵构并未晋封邢秉懿做皇后,但连一个小孩子都脱口称她是“邢皇后”,而自己在他们这些人的心幕中只是“吴婉仪”。
但九哥在针房里怎么不假思索便称她是“吴皇后”呢?
难道九哥早就窥透了她的心思,只是为了安慰自己的?
或者只因为他是皇帝,不便当面否定一个少年的口不择言,才将她搬出来?
如果这次真的将邢秉懿从韩州接回来,大宋的后宫中又怎么能出现两个皇后呢,这不都乱套了。
她凭栏站于船头,明知脚前不远便是海面,但是因为看不清楚,黑黝黝的,才更令人有一种凌空的悬危感。
吴芍药紧紧地抓住船头的栏杆,感觉身子有一点虚脱,她被赵构一句“吴皇后”搅得心意烦乱,大宋朝有过十五岁的皇后么?
如果将邢秉懿救回来,朝堂上那些讲究伦常和规矩的臣子们又是什么态度?
吴芍药只是个婉仪,只是皇帝的妾,连妃都不是,与皇后的位份差着就更远了,她根本比不过一个明媒正娶的康王妃。
如果邢秉懿真能历尽了苦难归来,那些大臣们更支持谁呢?如果臣子们异口同声都支持邢秉懿的话,身为皇帝的九哥从道义上又能怎么抉择?
心烦意乱。
世上竟然有这样的难事叫她赶上了,模棱两可,难于判断,远不如黑暗天空中的北斗星清楚。
其实在她向王妟悄悄许愿的时候,已经暴露了内心中的愿望,现在看有点小女子的浅薄了。吴芍药也知道了王妟的愿望,不然王妟不会在舱外专门来恭喜她。
皇帝那句“吴皇后”是刻在石头上的浅浅的字迹,本来就有些肤浅,上面还浮盖着一层细沙,王妟专门去吹了一口气,想让字迹更清晰。
但九哥你怎么不马上确认一句呢?
赵构不知什么时候放开了她的手,现在吴芍药两只手都抓在船栏上,茫然地望着远方,察觉到有两条胳膊从身后插进来,环扣在她的腰上。
吴芍药脸有些烫,大胆地松开双手,头靠在皇帝宽阔的胸膛上,她有一股冲动,想和皇帝说一说对王妟许过的愿,让九哥现在就答应也给这些侍卫队长们一个名份。
又觉着此时说这些不妥当,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有心直接问一句,确认一下他那句“吴皇后”是不是真的,那就更加不妥当,此刻不多想一想韩州救人的事,怎么能紧张自己的事呢。
竟然说什么都不合适!
脚下的船板微微的随浪起伏,有点要飞起来的意思。
吴芍药闭起眼睛,将两臂张开来,像鸟儿展翅,很自然,原来有的时候不说话才是最妥当的。
但赵构在她身后有点慌忙地松开手,将她两只胳膊一起压下来,再重新环住,在她耳边道,“娘子你可不要飞。”
吴芍药涩声问,“陛下,你不想让臣妾飞走吗?”